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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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史¹

两汉本继绍²，新室如赘疣³。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⁴。

【校记】

此篇录自宋朱熹朱子语类卷一百四十。又见事文类聚后集卷十一、蟫精隽卷十四、诗女史卷十一、彤管遗编续集卷十七、崇祯历城县志卷十四艺文志三、宋诗纪事卷八十七、乾隆章丘县志卷九、癸巳类稿卷十五、绣水诗钞卷一。其中唯章丘县志题作咏史，兹从之。王仲闻认为系两首拼接，其李清照集校注卷二注云：“据朱子语类，上两句与下两句并不连接，盖从一首中先摘二句，继又另摘二句。各本多以此四句连接为一首，非是。”均案：此诗上二句押“疣”，下二句押“周”，同属平水韵下平声十一尤，似原为一首。又宋诗纪事卷八十七引朱子游艺论谓：“李诗大略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四句一气流贯，不可能为两首拼接。唯朱子称“大略云”，恐有所省略。

〔赘疣〕历城县志、章丘县志“疣”作“旒”。

【笺注】

¹此诗当作于建炎四年庚戌（一一三〇）九月。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十七，本年九月戊申：“是日，刘豫僭位于北京。初，军民闻豫至，杀金人，闭门以拒豫。豫击而降之，遂即皇帝位，国号‘大齐’。”易安激于义愤，作此诗斥之。

²两汉句：后汉书光武帝纪赞曰：“炎正中微，大盗（均案：指王莽。）移国……于赫有命，系隆我汉。”清照继承此一观念，谓东汉系西汉之正统，借喻南宋为北宋之正统。

³新室：指王莽政权。汉书王莽传：“始建国元年（公元九年）正月朔，莽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玺韨，上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焉。”并定国号曰新，自称“新室”，即新朝也。赘疣，肉瘤，常喻多余无用之物。庄子大宗师：“彼以生为附赘县疣。”抱朴子逸民：“荣华犹赘疣也，万物犹蜩翼也。”此喻伪齐。

⁴所以二句：嵇中散（二二三—二六二），名康，字叔夜。少孤，为魏宗室婿，仕魏为中散大夫。时司马氏掌朝政，选曹郎山涛举康自代，康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云：“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文选注引魏氏春秋曰：“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大将军闻而恶焉。”案：商汤伐夏桀而得天下，周武王伐殷纣而得天下，嵇康不同意司马氏代魏，故对汤武不满。易安亦借此以斥刘豫。

【汇评】

宋朱熹朱子语类卷一百四十：本朝妇人能文，只有李易安与魏夫人。李有诗，大略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云云。“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中散非汤武得国，引之以比王莽。如此等语，岂女子所能。

明王世贞艺苑巵言卷四：“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易安此语虽涉议论，是佳境，出宋人表。用修（杨慎）故峻其掊击，不无矫枉之过。

明田艺蘅诗女史卷十一：且达于治体，其咏史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又云：“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非妇人所能道者。

清宋长白柳亭诗话卷二十九：朱紫阳（熹）云：“今时妇人能文（见前，略）。”愚按易安在宋，自是闺房胜流。然以殷周比莽，殊觉不伦。况“桑榆”一札，未免被人点检耶。若魏夫人咏虞美人草，方见英雄气概。

清乾隆章丘县志卷九李格非传：女清照，才情更丽，尤工于词。尝有咏史诗曰：“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意见声调，绝响一代。班妤、左嫔、蔡文姬之流也。

晓梦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