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故国子司业窦公墓志铭
公尝有送窦平从事序，谓“其族人殿中侍御史牟，合东都之交游能文者赋诗以赠之”，必此司业公也。序称“殿中侍御史”而志不载，若可疑焉。考志载其两佐东都留守，则序所谓“合东都之交游”即司业明矣。〔补注〕陈景云曰：序称“殿中侍御史”者，盖先是司业佐留府之官也；志中明言“佐六府五公，八迁至检校虞部郎中”，则前此使府所历官具在其中矣。
国子司业窦公讳牟，字某¹。六代祖敬远²，尝封西河公。大父同昌司马，比四代仍袭爵名。同昌讳胤，生皇考讳叔向，官至左拾遗，溧水令，赠工部尚书³。
¹京兆 金城人，或作“字贻周”。
²“代”，或作“世”。
³〔补注〕曾国藩曰：以上先世。
尚书于大历初名能为诗文；及公为文，亦最长于诗。孝谨厚重，举进士登第¹。佐六府五公，八迁至检校虞部郎中²。元和五年，真拜尚书虞部郎中，转洛阳令、都官郎中、泽州刺史，以至司业。年七十四³，长庆二年二月丙寅，以疾卒。其年八月某日，葬河南 偃师先公尚书之兆次⁴。
¹“孝谨厚重”，又作“孝爱谨厚”。贞元二年进士。
²或无“虞部”字。
³牟生于天宝八年。
⁴〔补注〕曾国藩曰：以上总叙历官卒葬。
初，公善事继母，家居未出，学问于江东，尚幼也；名声词章行于京师，人迟其至¹。及公就进士，且试，其辈皆曰：“莫先窦生。”于时，公舅袁高为给事中²，方有重名，爱且贤公；然实未尝以干有司³。公一举成名而东，遇其党必曰：“非我之才，维吾舅之私。”⁴
¹易：“迟归有时。”汉书“侧席迟士。”“迟”，待也，音稚。
²高字公颐，沧州 东光人，贞元初为给事中。
³“尝”下，或有“有”字。
⁴〔补注〕曾国藩曰：以上科名。
其佐昭义军也，遇其将死¹，公权代领以定其危。后将卢从史²重公不遣，奏进官职。公视从史益骄不逊，伪疾经年，轝归东都³。从史卒败死⁴。公不以觉微避去为贤告人⁵。
¹贞元二十年六月，昭义军节度使李长荣卒。
²贞元二十年八月，以昭义兵马使卢从史为节度使。
³“轝”，舁车也。吕氏春秋：“下轝命封夏后之后于杞。”汉书：“皇后轝驾。”“轝”，音预。
⁴元和五年六月，从史为其都知兵马使乌重胤所缚，送京师，贬欢州司马卒。
⁵〔补注〕曾国藩曰：以上佐昭义军。
公始佐崔大夫 纵留守东都¹，后佐留守司徒余庆²，历六府五公³，文武细粗不同，自始及终，于公无所悔望有彼此言者⁴。六府从事几且百人，有愿奸易险贤不肖不同，公一接以和与信，卒莫与公有怨嫌者。其为郎官令守⁵，慎法宽惠不刻；教诲于国学也，严以有礼，扶善遏过⁶，益明上下之分⁷，以躬先之，恂恂恺悌，得师之道⁸。
¹贞元二年九月，以吏部侍郎崔纵为东都留守，奏牟为府巡官。
²元和五年六月，以河南尹郑余庆为东都留守，奏牟为府判官。
³牟初为东都留守巡官，历河阳 昭义从事，再为留守判官。〔补注〕曾国藩曰：六府五公，而仅叙崔、郑，余皆不叙；文所以贵简，正在此；而叙事简直有法，故文气遒而不冗。
⁴或无“者”字。
⁵“令守”，疑当作“守令”，谓守法令也。〔补注〕何焯曰：“令守”，即上为洛阳泽州刺史。
⁶“遏”，或作“盖”。“过”，或作“恶”。汉书 路温舒传：“遏过者谓之妖言。”
⁷或无益字。
⁸〔补注〕曾国藩曰：以上为府佐、郎官、守令，司业，各得其道。
公一兄三弟：常 群 庠 巩¹。常，进士²，水部员外郎，朗 夔 江 抚四州刺史；群以处士征³，自吏部郎中拜御史中丞⁴，出帅黔 容以卒⁵；庠三佐大府⁶，自奉先令为登州刺史；巩亦进士⁷，以御史佐淄青府⁸：皆有材名。公子三人：长曰周余，好善学文⁹，能谨谨致孝，述父之志，曲而不黩；次曰某¹⁰，曰某，皆以进士贡。女子三人¹¹。
¹〔补注〕沈钦韩曰：新书 艺文志有窦氏联珠集，其兄弟五人也。
²常字中行，大历十四年进士。
³群字丹列，以处士隐居毗陵，贞元十六年十月，吏部侍郎韦夏卿为京兆尹，荐群，征拜左拾遗。〔补注〕沈钦韩曰：贞元十年，诏征隐居邱园不求闻达之士，韦夏卿荐群表云：“受天清气，与道消遥。”独不除授。后韦又以其所著史记 名臣疏进入，不报。韦入为侍郎，改京兆，复面荐，以白衣召见，授拾遗。
⁴元和二年正月，以武元衡同平章事，举群代己为御史中丞。
⁵元和三年十月，贬黔中观察使。八年四月，迁容管经略使。九年，召还，至衡州卒。
⁶庠字胄卿，贞元二十一年五月，韩皋出镇武昌，奏庠为推官。元和三年二月，皋移镇浙西，以庠为副使，又为宣歙副使。
⁷巩字友封，元和二年登第。
⁸元和十四年三月，以薛平为平卢 淄青节度使，表巩自副。
⁹或作好学善文，或作好古善文。
¹⁰下或有“少”字。
¹¹〔补注〕方苞曰：以久故，又相敬重，详其兄弟及子，亦志中变体。曾国藩曰：以上兄弟子女。
愈少公十九岁¹，以童子得见，于今四十年。始以师视公，而终以兄事焉。公待我一以朋友，不以幼壮先后致异。公可谓笃厚文行君子矣。其铭曰：
¹公大历三年生，至是年五十五，故云“少公十九岁”。“少”或作“以”，非。
后缗窦逃闵腹子，夏以再家窦为氏¹。圣愕旋河犊引比²，相婴拨汉纳孔轨³。后去观津，而家平陵⁴；遥遥厥绪，夫子是承⁵。我敬其人，我怀其德；作诗孔哀，质于幽刻。
¹昔有过 浇灭夏后相，后缗方娠，逃归自窦，生少康。少康二子：曰杼、曰龙。龙居有仍，遂为窦氏。
²史记云：“孔子不得用于卫，将西见赵简子，至于河，闻窦鸣犊、舜华之死也，临河而叹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
³“拨”，或作“发”。窦太后从兄子婴相武帝，武帝太后好黄 老，而婴隆推儒术，贬道家言，此云“拨汉纳孔轨”，盖谓拨汉家黄 老之习，而纳之孔子之道。〔补注〕曾国藩曰：谓窦婴拨汉乱，而纳之于正大之轨也。
⁴“而”，或作“西”。“观”，音贯。
⁵南史何昌㝢为吏部，有姓闵者求官，自曰子骞后。昌㝢笑曰：“遥遥华胄。”“遥遥”字出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