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先生墓铭
〔补注〕曾国藩曰：或先叙世系而后铭功德，或先表其能而后及世系，或有志无诗，或有诗无志：皆韩公创法。后来文家踵之，遂援为金石定例。究之，深乎文者乃可与言例，精于例者仍未必知文也。
贞元十八年十月十一日，太学博士施先生 士丏卒，其寮太原 郭伉买石志其墓¹，昌黎 韩愈为之辞，曰：
¹或无“太原”字。
先生明毛郑诗，通春秋左氏传，善讲说¹。朝之贤士大夫从而执经考疑者继于门²，太学生习毛郑诗 春秋左氏传者皆其弟子。贵游之子弟时先生之说二经，来太学帖帖坐诸生下，恐不卒得闻³。先生死，二经生丧其师，仕于学者亡其朋；故自贤士大夫老师宿儒新进小生闻先生之死，哭泣相吊，归衣服货财⁴。
¹刘公嘉话 拾遗言：“予尝与柳八、韩十八诣施士丏听毛诗。说‘维鹈在梁’：‘梁’，人取鱼梁也。言鹈自合求鱼，不合于人梁上取其鱼；譬之人，自无善事攘人之美者，如鹈在人梁上焉，则毛注失之矣。又说‘山无草木’曰：‘岵’，所以言‘陟彼岵兮’，无可岵也；以其无草木，故以譬之。又说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拜’，言人心之拜，小低屈也；上言‘勿剪’，终言‘勿拜’，明召伯渐远，人思不忘也。毛注‘拜，犹伐’，非也。又说‘维北有斗，不可挹酒浆’，言不得其人也。毛都不注此。”新史云：“士丏撰春秋传，未甚传。后文宗喜经术，宰相李石因言士丏春秋可读，文宗曰：‘朕见之矣。穿凿之学，徒为异同；但学者如浚井得美水而已，何必劳苦旁求然后为得耶？’”
²“继”下，或有“往”字。
³“帖帖”，或作“怡怡”，下又有“然”字，非是。〔补注〕方苞曰：学通圣经，教伏一世，则志行之美无俟毛举者矣。刘大櫆曰：于说经一事，开拓铺叙，文法极古。
⁴〔补注〕曾国藩曰：以上明二经及死时事。
先生年六十九，在太学者十九年。由四门助教为太学助教，由助教为博士；太学¹秩满当去²，诸生辄拜疏乞留³：或留或迁，凡十九年不离太学⁴。
¹“由四”下十八字，此从诸本。杭本无“为太学助教由助教”八字，云：“盖言由四门助教至为博士于太学故也；若从今文，则下‘太学’字赘矣。”今按：此既言其在太学者十九年，则所历官不应但一再迁而已，当从诸本为是；但下“太学”二字疑衍，不然则或在“博士”上，或在下文“当去”下：然无所据，不敢辄改，姑存之以俟知者。
²〔补注〕姚范曰：“太学秩满当去”为一句。
³下或有“或乞迁”三字。
⁴杭本无“凡”下八字。今按：上文已云“在太学者十九年”，则此八字诚为重复；然欲去之，则或留或迁语势未尽，又不知公意果如何。今亦论而阙之，不敢定其去留也。〔补注〕曾国藩曰：以上在太学之久。
祖曰旭，袁州 宜春尉；父曰婼¹，豪州 定远丞²；妻曰太原 王氏，先先生卒；子曰友直，明州县主簿³；曰友谅，太庙斋郎⁴。系曰：
¹“婼”，丑略切。
²“豪”或作“濠”，说已见前。按此志在元和之前，去水为是。
³“”，或作“鄞”“。”，县名。前汉云：“杀二县长。”“”，会稽县。“”，莫候切。
⁴〔补注〕曾国藩曰：以上祖父妻子。
先生之祖，氏自施父¹。其后施常，事孔子以彰²。雠为博士³，延为太尉⁴。太尉之孙，始为吴人。曰然曰续⁵，亦载其迹。先生之兴，公车是召；纂序前闻，于光有曜。古圣人言，其旨密微；笺注纷罗，颠倒是非⁶；闻先生讲论，如客得归⁷。卑让肫肫⁸，出言孔扬；今其死矣，谁嗣为宗⁹！县曰万年，原曰神禾；高四尺者¹⁰，先生墓邪！
¹施父，鲁大夫，见左氏桓九年。
²史记 弟子列传：施之常，字子桓。一无“施”字。
³汉书儒林传：施雠字长卿，宣帝时为博士。
⁴施延，顺帝 阳嘉二年八月为太尉。
⁵当作“绩”。吴志：朱然字义封，本姓施氏；然子绩，字公绪。
⁶“纷”，或作“分”。
⁷“得”，或作“有”。
⁸中庸曰：“肫肫其仁。”郑注：“‘肫’，读如‘诲尔谆谆’之‘谆’，恳诚貌。”
⁹“为”，或作“其”。
¹⁰檀弓：孔子曰：“吾闻之，古者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于是封之，崇四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