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祠部陆员外书
“外”下或有“荐士”字，贞元十八年，中书舍人权德舆典贡举，陆傪佐之。公时为四门博士，荐侯喜等十人于傪。尉迟汾、侯云长、沈杞、李翊皆以其年登科，侯喜以十九年，刘述古以二十一年，李绅以元和元年，张后余、张苰以二年，皆相继登科，独韦群玉不见于记；非公荐进之力欤？宜当是时皆争为韩门弟子也。〔补注〕方苞曰：退之信笔直书者，而波澜意度尚高出北宋人。
执事好贤乐善，孜孜以荐进良士、明白是非为己任，方今天下一人而已。愈之获幸于左右，其足迹接于门墙之间¹，升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将一年于今矣。念虑所及，辄欲不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况在执事之所孜孜为己任者，得不少助而张之乎？诚不自识其言之可采与否；其事则小人之事君子尽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数²，又执事之志或有待而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尔：
¹或无“迹”字。
²“天下之事”，或作“天下之士”，谓有待而为，则“事”字为当。
执事之与司贡士者相知诚深矣¹；彼之所望于执事，执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谓至而无间疑矣²。彼之职在乎得人，执事之志在乎进贤，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谓两得其求，顺乎其必从也。执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举尔所知”，然则愈之知者亦可言已³。
¹“诚”，或作“识”。〔补注〕沈钦韩曰：权德舆歙州刺史陆傪墓志云：“与吾友善，相视莫逆行二十年。”
²或无“矣”字。
³“已”，或作“矣”，或作“也”。
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¹、侯云长者²：喜之家，在开元中衣冠朝而者兄弟五六人，及喜之父仕不达，弃官而归。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³，地薄而赋多，不足以养其亲，则以其耕之暇⁴，读书而为文，以干于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学西京而为也⁵，举进士十五六年矣。云长之文，执事所自知；其为人淳重方实，可任以事，其文与喜相上下。有刘述古者⁶，其文长于为诗，文丽而思深，当今举于礼部者，其诗无与为比，而又工于应主司之试；其为人温良诚信，无邪佞诈妄之心⁷，强志而婉容，和平而有立；其趋事静以敏，著美名而负屈称者，其日已久矣⁸。有韦群玉者⁹，京兆之从子，其文有可取者，其进而未止者也，其为人贤而有材¹⁰，志刚而气和，乐于荐贤为善；其在家无子弟之过，居京兆之侧，遇事辄争，不从其令而从其义，求子弟之贤而能业其家者，群玉是也¹¹。凡此四子皆可以当执事首荐而极论者。主司疑焉，则以辨之；问焉，则以告之；未知焉，则殷勤而语之¹²：期乎有成而后止可也。有沈杞者¹³、张苰者¹⁴、尉迟汾者¹⁵、李绅者¹⁶、张后余者¹⁷、李翊者¹⁸，或文或行皆出群之才也¹⁹：凡此数子，与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实，主司疑焉则与解之²⁰，问焉则以对之，广求焉则以告之可也。
¹贞元十九年，喜中进士第，终国子主簿。
²贞元十八年，云长中进士第。
³或无“于野”字。
⁴“其耕之暇”，或作“非耕之时”，或作“其暇之时”。
⁵“京”，或作“汉”，或作“汉西京”。
⁶贞元二十一年，述古中进士第。
⁷“邪佞诈妄”，或作“邪妄诈伪”，或作“邪妄诈佞”。
⁸或无“矣”字，或作“为日久矣”。
⁹贞元十七年，吏部侍郎韦夏卿为京兆尹，公所荐十人九第，独群玉不见于登科记，岂有司远嫌而黜之耶？摭言云韦纾，即群玉也。
¹⁰方作“行”。今按：“贤”即是有行，方语为赘。
¹¹“能”上，或无“而”字。〔补注〕曾国藩曰：称人之长，造句俱极跌宕。
¹²“语”，或作“论”。或无“有”字。
¹³贞元十八年，杞中进士第。
¹⁴元和二年，弘中进士第。“苰”，或作“弘”，与登科记同。
¹⁵贞元十八年，汾中进士第。〔补注〕沈钦韩曰：金石萃编有尉迟汾嵩高灵胜诗石刻题“朝散大夫守卫尉少卿尉迟汾”。
¹⁶绅 元和元年进士第，会昌中为相。
¹⁷元和二年，后余中进士第。
¹⁸贞元十八年，翊中进士第。
¹⁹〔补注〕方苞曰：合叙而简其词，与前四人异。
²⁰“与解”，或作“以解”。
往者陆相公司贡士¹，考文章甚详，愈时亦幸在得中²，而未知陆之得人也。其后一二年，所与及第者皆赫然有声，原其所以，亦由梁补阙 肃 王郎中 础佐之³。梁举八人无有失者⁴，其余则王皆与谋焉。陆相之考文章甚详也，待梁与王如此不疑也，梁与王举人如此之当也⁵，至今以为美谈。自后主司不能信人，人亦无足信者，故蔑蔑无闻⁶。今执事之与司贡士者有相信之资、谋行之道⁷，惜乎其不可失也！
¹贞元八年，陆贽知举，贾稜等二十二人登第；公与焉。
²或无“亦”字，或无“幸”字。
³肃字敬之；础 大历七年中第。
⁴欧阳詹传云：“詹与韩愈、李观、李绛、崔群、王涯、冯宿、庾承宣联第，皆天下选，时称‘龙虎榜’。”梁举八人，疑此是也。〔补注〕按：唐摭言：贞元中李元宾、韩愈、李绛、崔群同年进士。先是四君子定交久矣，共游梁补阙之门。居三载，肃未之面，而四贤造肃多矣，靡不偕行，肃异之。一日延接观等，俱以文学为肃所称，复奖以交游之道。然肃素有人伦之鉴，观愈等既去，复止绛、群曰：“公等文行相契，他日皆振大名，然二君子位极人臣，勉旃！”
⁵“人”下，或无“如此”字。
⁶“蔑蔑”，或作“蔑然”。
⁷“谋”上，或有“与”字。
方今在朝廷者，多以游娱乐为事¹；独执事眇然高举，有深思长虑，为国家树根本之道：宜乎小子之以此言闻于左右也。愈恐惧再拜。
¹〔补注〕陈景云曰：此谓王仲舒、裴茝诸人也。王、裴皆朝贤，有清望，止以频聚饮，遂为谗人所中，斥官。此书在诸贤未谴以前，盖所见卓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