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团长任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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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9月间,我从新西伯利亚来到莫斯科,想找驻共产国际的中共代表团谈话。未去之前,我心中忐忑不安,好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在去中共代表团驻地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们会理睬我吗?会听取我的意见吗?会给我解决问题吗?”因为从1930年起,几乎每年我都到共产国际去找中共代表团,要求回国工作,但每次都碰到王明一伙不可救药的官僚主义分子,他们摆起一副阎王脸,皮笑肉不笑地打官腔、支吾搪塞,拒我于千里之外,使我有话不能说,有苦无处诉。

那时,苏联的肃反运动虽已告一段落,但社会上的政治气氛仍相当紧张,人人自危,颇有朝不保夕之感。人们相遇时常常还是以疑惧的目光望着对方,对许多事情和现象仍怀着猜疑的心理。我这个黄面皮的中国人出现在莫斯科大街上,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注视。这种情况也使我不能不担心此行是凶是吉。

我先到了一位朋友安娜·菲拉托娃家里,她问了我的大概情况后,鼓励我说:“你还是去找中共代表团试试看吧!反正都是中国人,见了面总可以说话的嘛!”这样,我鼓起勇气,到了共产国际传达室。待我说明来意后,从院里出来一位女青年娜达莎,把我送到了中共代表团。当我走进首席代表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一位健壮的中年人,可又觉得他似乎太年轻了,同我的年龄不相上下。我上前去同他握手,并通报了我的姓名。他也按照外国人的习惯,在握手的同时通报了他的姓名——陈林。我两眼望着他,一边谈话,一边心里盘算着:他是谁呀?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共中央有这么一位领导人。他到底是谁呀?

我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汇报完我的情况和问题,最后要求送我回国,否则就暂时给我安排一个临时工作,以便维持生活(因为一离开工作岗位,就没有工资)。

和以前不一样,我的谈话一次也没有被打断。陈林细心地听着,我讲完以后,他问道:“你因为什么被解除了工作?”这个问题我本应主动说明的,但因一时激动而疏忽了。他听完我的回答后,表情有些愕然,沉默地凝视着我,大概在想:你没有撒谎吧?怎么会以民族作为安置和使用干部的前提条件呢?对刚来苏联不久的陈林来说,这件事的确难以置信,因为他没有经历苏联1936至1938年的肃反运动。

稍微迟疑了一下,他给国际干部处挂了电话,把处长马尔特维诺夫叫来询问详情。马尔特维诺夫肯定了我的话全部属实,并说还有两个干部的遭遇和我完全相同,也来干部处要求解决工作问题。随后,陈林对我说,他将同干部处协商安置我的工作,要我回去静候消息。

这时,我望着陈林,心里涌动着热潮:“今天我才遇到了真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他是多么的不同于王明那些‘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啊!”我觉得自己好似重新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婴儿,感受到无限的温暖,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舒畅感。在返回朋友家的路上,我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安娜看见我高兴的神情,问道:“今天该美餐一顿了吧?我已为你准备好了。”接着她又问道:“谈得怎么样?有希望吗?”我不禁脱口而出:“一切顺利。”陈林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但我一时搞不清他是谁。直到两天后我到干部处谈话时,才弄明白他就是任弼时。任弼时这个名字,我早有耳闻。从东方大学一些学生的口里听说过,从国内来莫斯科的青年们口里也听说过,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大会时,任弼时反对陈独秀,认为陈是右倾机会主义。我们都拥护。今天,第一次见到他,就给我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不久,组织上给我安排了一个临时工作。在这段时间里,弼时请干部处的同志从西伯利亚调我的档案,以便安排我的工作。


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莫尼诺——国际第二儿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