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物第十六
【题解】
孔子非常善于学习,不仅靠读书,还要实地去考察访问,因此见多识广。遇到事情,有时只靠推测判断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季桓子穿井”得羊的故事,季桓子以为是狗,孔子没看就知道是羊。“吴伐越,隳会稽,获巨骨”的故事,孔子判断为防风氏的骨头,并讲述了有关史实。“孔子在陈”章,从陈惠公庭上死隼身上的箭,孔子判别为“肃慎氏贡楛矢”,木简上的记载证明了孔子判断的正确。“郯子朝鲁”章,讲了孔子向郯子学习的故事。子商打柴获麒麟,孔子对麒麟受伤而伤心流泪,表现出对现实政权和自己命运的担忧。还有对鲁桓公、鲁僖公宗庙遭火灾的正确推测,对赵简子任用阳虎会给国家带来祸患的预测,都看出孔子是位智者。孔子在议论以上事物时,每每不忘讲述自己的治国理念,无时无刻不在推行他的治国之道。
季桓子穿井(1),获如土缶(2),其中有羊焉。使使问于孔子曰:“吾穿井于费(3),而于井中得一狗,何也?”
孔子曰:“丘之所闻者,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夔、魍魉(4),水之怪龙、罔象(5),土之怪羊也(6)。”
(又见于《说苑·辨物》)
【注释】
(1)季桓子:鲁国大夫。穿井:打井。
(2)土缶:《四部丛刊》本《家语》作“玉缶”。缶,一种大腹小口的器皿。
(3)费:鲁国邑名,故址在今山东费县西北。
(4)夔:古代传说的山中怪兽。魍魉:山精。
(5)罔象:一种水怪。
(6)(fén)羊:土中怪羊,雌雄不分。
【译文】
季桓子打井,得到一个土缶,里面有个像羊的东西。季桓子派人去问孔子说:“我在费地打井,在井中得到一只狗,这是怎么回事呢?”
孔子说:“就我知道的而言,应该是一只羊。我听说,山林中的精怪有夔和魍魉,水中的精怪有龙和罔象,土中的精怪有羊。”
吴伐越,隳会稽(1),获巨骨一节,专车焉。吴子使来聘于鲁,且问之孔子,命使者曰:“无以吾命也。”
宾既将事,乃发币于大夫,及孔子(2),孔子爵之(3)。
既彻俎而燕客(4),执骨而问曰:“敢问骨何如为大?”
孔子曰:“丘闻之,昔禹致群臣于会稽之山(5),防风后至(6),禹杀而戮之,其骨专车焉,此为大矣。”
客曰:“敢问谁守为神?”
孔子曰:“山川之灵,足以纪纲天下者,其守为神(6)。社稷之守为公侯(7),山川之祀者为诸侯,皆属于王(8)。”
客曰:“防风何守?”
孔子曰:“汪芒氏之君守封嵎山者(9),为添姓,在虞夏商为汪芒氏,于周为长瞿氏(10),今曰大人(11) 。”
客曰:“人长之极几何?”
孔子曰:“僬侥氏长三尺(12),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数之极也。”
(又见于《国语·鲁语下》)
【注释】
(1)吴伐越,隳(huī)会稽:王注:“吴王夫差败越王勾践,栖于会稽,吴人隳之。会稽,山也。隳,毁也。”
(2)乃发币于大夫,及孔子:王注:“赐大夫及孔子。”币,指作为礼物的玉、马、皮、帛等。
(3)爵:酒杯。这里作动词用。王注:“饮酒。”
(4)彻:同“撤”,撤去。俎:祭祀时盛祭品的祭器。燕客:请客人宴饮。
(5)群臣:《国语·鲁语下》作“群神”,较胜。
(6)防风:汪芒国之君。一说禹时的部落首领。
(7)其守为神:守护山川的为神。王注:“守山川之祀者为神。”
(8)社稷之守为公侯:守护社稷的为公侯。王注:“但守社稷,无山川之祀者,直为公侯而已。”
(9)汪芒氏之君守封嵎山者:王注:“汪芒,国名。封嵎,山名。”
(10)长瞿氏:国名。
(11)今曰大人:王注:“周之初及当孔子之时,其名异也。”今,指孔子之时。大人,国名。
(12)僬侥(jiāoyáo)氏:西南部少数民族的别称。
【译文】
吴国攻打越国,毁坏了会稽,获得了一节巨大的骨头,要用一辆车来装。吴国国君派使者问候鲁君,并且向孔子请教骨头的事,吴君对使者说:“不要说是我的命令。”
使者问候完鲁君,就分发礼物给鲁国大夫,发到孔子时,孔子给他倒了一杯酒。
问候鲁君的事情完毕,撤去祭器举行宴饮,使者拿着祭品中的骨头问道:“请问什么样的骨头算是大的?”
孔子说:“我听说,从前大禹召集群臣到会稽山,防风后到,大禹杀了他,他的骨头装了一车,防风的骨头算是大的了。”
使者问:“请问谁是守护山川的神?”
孔子说:“山川的神灵足以能有利天下的,是守护之神。守护社稷的为公侯,祭祀山川的为诸侯,都隶属于君王。”
使者说:“防风氏守在何处呢?”
孔子说:“他是汪芒国的国君,守护封嵎山。姓添,在虞、夏、商时代为汪芒氏,到周朝为长瞿氏,现今称作大人。”
客人问:“人的身体最长的,能有多长?”
孔子说:“僬侥氏身长三尺,是最短的了。最长的不超过十尺,这个数已达到极限了。”
孔子在陈,陈惠公宾之于上馆(1)。时有隼集于陈侯之庭而死(2),楛矢贯之石砮(3),其长尺有咫(4)。惠公使人持隼如孔子馆而问焉。
孔子曰:“隼之来远矣,此肃慎氏之矢(5)。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蛮(6),使各以其方贿来贡(7),而无忘职业。于是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其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远物也(8),以示后人,使永鉴焉(9),故铭其栝曰‘肃慎氏贡楛矢栝’,以分大姬(10)。配胡公(11) ,而封诸陈。古者分同姓以珍玉,所以展亲亲也(12);分异姓以远方之职贡,所以无忘服也(13)。故分陈以肃慎氏贡焉。君若使有司求诸故府,其可得也。”
公使人求,得之金椟(14),如之。
(又见于《国语·鲁语下》)
【注释】
(1)陈惠公:陈哀公之孙,名吴。在位二十八年卒,谥惠。上馆:上等馆舍。
(2)隼集于陈侯之庭而死:王注:“隼,鸟也。始集庭便死。”隼,又称鹘,一种凶猛的鸟。
(3)楛(kǔ)矢:楛木做的箭杆。楛为荆类植物,茎可制箭杆。石砮:石头做的箭头。
(4)咫:长度单位,八寸为一咫。
(5)肃慎氏:古民族名。
(6)九夷百蛮:指各方少数民族。王注:“九夷,东方九种。百蛮,夷狄百种。”
(7)方贿:地方所贡的财物土产。
(8)令德:美好的德行。
(9)永鉴:永远作为借鉴。“鉴”原作“监”,据《四部丛刊》本《家语》改。
(10)大姬:周武王之女。
(11)胡公:虞舜的后代。
(12)展亲亲:表示亲近的亲属关系。
(13)服:臣服,服从。
(14)金椟:用金属做的柜子。王注:“椟,匮也。”
【译文】
孔子在陈国,陈惠公请他住在上等馆舍里。当时有一只隼鸟倒在陈惠公的厅堂上,已经死了。射穿它的箭的箭杆是楛木制成,箭头是石头的,长度有一尺八寸。陈惠公让人拿着死鸟到孔子的馆舍询问这件事。
孔子说:“隼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啊!这是肃慎氏的箭。从前周武王攻克商朝,打通了通向各少数民族的道路,让他们以各自的特产来进贡,并要求按职业进贡物品。于是慎肃氏进贡了用楛木作杆石头作箭头的箭,长有一尺八寸。武王欲显示他的美德能使远方来进贡,以此来昭示后人,永远作为借鉴,所以在箭杆的末端刻着‘肃慎氏贡楛矢栝’几个字,把它赏给他的女儿大姬。女儿嫁给胡公,封在陈地。古代把珍玉分给同姓,为了表示亲属的亲密关系;把远方的贡物分给异姓,是为了让他们不忘记臣服。所以把肃慎氏的贡物分给陈国。您如果派官员到从前的府库中去找,就可以找到。”
陈惠公派人去找,在一个金属做的柜子里找到了,果然和孔子说的一样。
郯子朝鲁(1),鲁人问曰(2):“少昊氏以鸟名官(3),何也?”
对曰:“吾祖也,我知之。昔黄帝以云纪官(4),故为云师而云名(5)。炎帝以火(6),共工以水(7),太昊以龙(8),其义一也。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是以纪之于鸟,故为鸟师而鸟名。自颛顼氏以来(9),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
孔子闻之,遂见郯子而学焉。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10),犹信。”
(又见于《春秋左传·召公十七年》)
【注释】
(1)郯子:郯国国君。郯,古国名,少昊之后。
(2)鲁人:指鲁国大夫叔孙昭子。
(3)少昊氏:传说中的古部落首领名。也作少皞。名挚,字青阳。黄帝子。王注:“少昊,金天氏也。”
(4)黄帝:古代部落首领,又号轩辕氏、有熊氏。打败了炎帝和蚩尤,被尊为天子,代替神农氏。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
(5)为云师而云名:指百官之长都以云为名。师,长。王注:“师,长也。云,纪其官长而为官名者也。”
(6)炎帝:传说中的古帝。因以火德王,故称炎帝。作耒耜,教人耕种,故又号神农氏。
(7)共工:古代传说中的天神,与颛顼争为帝,有头触不周山的故事。
(8)太昊:古代传说中的部落首领,即伏羲氏。相传他始画八卦,教民捕鱼畜牧,以充庖厨,又称庖牺氏。
(9)颛顼氏:古五帝之一。相传为黄帝之孙。又号高阳氏。
(10)学在四夷:王注:“郯,小国也,故吴伐郯,季文子叹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吾亡无日矣。’孔子称官学在四夷,疾时之废学也。郯,少昊之后,以其世则远矣,以其国则小矣。鲁公之后,以其世则远矣,以其国则大矣。然其知礼不若郯子,故孔子发此言,疾时之不学也。”
【译文】
郯国国君朝拜鲁国,鲁国人叔孙昭子问:“少昊氏用鸟名来命名官职,为什么呢?”
郯子回答说:“少昊氏是我的祖先,我知道这件事。从前黄帝用云来命名官职,所以百官之长都以云为名。炎帝用火命名官职,共工用水命名官职,太昊氏用龙命名官职,意思都是一样的。我的高祖少昊挚继位时,凤鸟正好飞来,因此用鸟来命名,所以称鸟师而以鸟命名。自颛顼氏以来,不能用远来的事物命名,就用身边的事物来命名,设立长官就用民众所做的事来命名,那就不能像原来那样做了。”
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就去拜见郯子向他学习。后来告诉别人说:“我听说,天子的官学失传,可以向四周的小国学习,这话是真实可信的。”
邾隐公朝于鲁(1),子贡观焉(2)。邾子执玉高(3),其容仰。定公受玉卑,其容俯。
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将有死亡焉。夫礼,生死存亡之体,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4),心以亡矣。嘉事不体(5),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
夏五月,公薨(6),又邾子出奔。孔子曰:“赐不幸而言中,是赐多言。”
(又见于《春秋左传·定公十五年》)
【注释】
(1)邾(zhū)隐公:邾国国君,即邾子益。邾为春秋时诸侯国名。
(2)子贡观焉:王注:“子贡时为鲁大夫也。”
(3)邾子执玉:邾子拿着玉制的献给鲁定公的礼品。王注:“玉所以聘于王。”
(4)不度:不符合礼仪的规定。王注:“不得其法度也。”
(5)嘉事不体:王注:“朝聘亦嘉事也。不体,不得其体。”嘉事,好事,指朝见鲁君之事。
(6)薨(hōng):诸侯死称薨。
【译文】
邾隐公朝拜鲁君,子贡观看了当时的情况。邾隐公高高地拿着玉,脸是仰着的。鲁定公低身接受玉,脸是低着的。
子贡说:“从礼节来看,两位君主中将会有死亡的。礼,是生死存亡的主体,一举一动,或左或右,进退俯仰,是从这里来选取它;朝会祭祀、死丧征战,也是从这里观察它。现今在正月里互相朝见,而都不合法度,两位国君的心中已经没有礼了。朝会这样的好事不合于礼,怎么能够活得长久?高和仰,这是骄纵;卑和俯,这是衰废。骄纵接近动乱,衰废接近疾病。君王是主人,恐怕会先亡吧!”
夏天五月,鲁定公死了,后来邾子也出逃了。孔子说:“子贡不幸而言中,这是子贡多言了。”
孔子在陈,陈侯就之燕游焉(1)。行路之人云:“鲁司铎灾及宗庙(2)。”以告孔子。
子曰:“所及者其桓、僖之庙(3)。”
陈侯曰:“何以知之?”
子曰:“礼,祖有功而宗有德,故不毁其庙焉。今桓、僖之亲尽矣,又功德不足以存其庙,而鲁不毁,是以天灾加之。”
三日,鲁使至,问焉,则桓、僖也。陈侯谓子贡曰:“吾乃今知圣人之可贵。”
对曰:“君之知之,可矣,未若专其道而行其化之善也。”
(又见于《春秋左传·哀公三年》)
【注释】
(1)燕游焉:原作“燕焉子游”,据《四部丛刊》本《家语》改。燕,同“宴”,宴饮。
(2)司铎:官职名,掌管文教。此指司铎官衙。灾:发生了火灾。
(3)桓、僖:鲁桓公、鲁僖公。
【译文】
孔子在陈国,陈国国君陪他一起宴饮游览。路上的行人说:“鲁国司铎的火灾殃及宗庙了。”有人把这话告诉了孔子。
孔子说:“殃及的大概是鲁桓公、鲁僖公的宗庙吧。”
陈国国君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孔子说:“按照礼,祖先有功而且后代有德,就不会毁坏他们的宗庙。如今桓公和僖公的亲属已经没有了,而他们的功劳和德行又不足以保存他们的宗庙,鲁国没有毁掉它们,所以天灾要加在它们上面。”
三天后,鲁国使者来,一问,果然是桓公和僖公的宗庙遭了灾。陈国国君对子贡说:“我如今才知道圣人的可贵。”
子贡回答说:“您知道这点,还不错,但还不如一心推行他的道来实行圣人的教化为好。”
阳虎既奔齐(1),自齐奔晋,适赵氏(2)。
孔子闻之,谓子路曰:“赵氏其世有乱乎?”
子路曰:“权不在焉,岂能为乱?”
孔子曰:“非汝所知。夫阳虎亲富而不亲仁,有宠于季孙(3),又将杀之,不克而奔,求容于齐(4)。齐人囚之,乃亡归晋。是齐、鲁二国已去其疾。赵简子好利而多信,必溺其说而从其谋,祸败所终,非一世可知也。”
(又见于《春秋左传·定公九年》)
【注释】
(1)阳虎:鲁国大夫季孙氏的家臣。
(2)赵氏:即赵鞅。晋定公时为卿,谥简,故称赵简子。
(2)季孙:指鲁国大夫季桓子。
(3)容:收留。
【译文】
季孙氏的家臣阳虎逃到齐国后,又从齐国跑到晋国,投奔了赵简子。
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对子路说:“赵氏的后代恐怕要有动乱吧?”
子路说:“权不在阳虎拿手里,怎能为乱呢?”
孔子说:“这不是你能知道的。阳虎亲近富人而不亲近仁人,得宠于季桓子,而又要杀害他,未得逞又逃走,请求齐国接纳他。齐人囚禁了他,他又逃到晋国。这样,齐、鲁两国都去掉了祸根。赵简子贪图利益而又轻信,必定会轻信他的话而听从他的谋划,祸患引起的最终后果,不是这一代能够知道的。”
季康子问于孔子曰(1):“今周十二月,夏之十月,而犹有螽(2),何也?”
孔子对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3)。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季康子曰:“所失者几月也?”
孔子曰:“于夏十月,火既没矣。今火见,再失闰也(4)。”
(又见于《春秋左传·哀公十二年》)
【注释】
(1)季康子:即季孙肥,鲁哀公时正卿,“康”为谥号。
(2)螽(zhōng):一种蝗虫。
(3)火伏而后蛰者毕:王注:“火,大火,心星也。蛰,蛰虫也。”
(4)闰:闰月。
【译文】
季康子问孔子说:“现在是周历十二月,即夏历的十月,却还有蝗虫,为什么呢?”
孔子回答说:“我听说,心星下去以后昆虫潜伏结束。现今火星还经过西方,这是司历官造成的错误。”
季康子说:“错误在哪个月呢?”
孔子说:“夏历十月,心星就隐没了。现今心星还出现,又错在闰月。”
吴王夫差将与哀公见晋侯(1)。
子服景伯对使者曰(2):“王合诸侯,则伯率侯牧以见于王(3);伯合诸侯(4),则侯率子男以见于伯。今诸侯会而君与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
吴人乃止。既而悔之,遂囚景伯。
伯谓太宰嚭曰(5):“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6),季辛而毕。何也世有职焉(7),自襄已来(8),未之改也。若其不会,祝宗将曰(9):“吴实然(10)。”嚭言于夫差,归之。
子贡闻之,见于孔子曰:“子服氏之子拙于说矣(11) ,以实获囚,以诈得免。”
孔子曰:“吴子为夷德(12),可欺而不可以实。是听者之蔽,非说者之拙也。”
(又见于《春秋左传·哀公十二年》)
【注释】
(1)吴王夫差将与哀公见晋侯:王注:“吴子、鲁哀公,十二年与晋侯会于黄池。”
(2)子服景伯:即鲁国大夫子服何,景为谥号,伯为爵位。
(3)则伯率侯牧以见于王:王注:“伯,王官。侯、牧,方伯名。”
(4)伯合诸侯:王注:“伯,侯牧也。”
(5)太宰嚭(pǐ):即伯嚭,吴国宰相。
(6)上辛:农历每月上旬的辛日。下句“季辛”,指下旬的辛日。有事:指祭祀。王注:“有事,祭。所以欺吴也。”
(7)何:王注:“何,景伯名。”世有职:世代担任职务。
(8)襄:王注:“襄,鲁襄公是也。”
(9)祝宗:古代主持祭祀祈祷者。
(10)吴实然:是吴国造成的结果。指被囚禁不能参加祭祀。
(11)子服氏之子:指子服景伯。
(12)夷德:指少数民族的道德。
【译文】
吴王夫差将要和鲁哀公去进见晋国诸侯。
子服景伯对吴国使者说:“君王会合诸侯,那么伯爵就应该率侯牧等官去进见君王;伯爵会合诸侯,那么侯爵就应该率领子爵、男爵进见伯爵。如今诸侯会和,而你们吴国国君与我们鲁国国君去见晋君,那么晋国就成为伯爵了。况且你们以伯爵的身份召集诸侯,而以侯爵的身份结束,又有什么好处呢?”
吴人听了子服景伯的话,停止了此事。既而又后悔了,于是囚禁了景伯。
景伯对太宰嚭说:“鲁国将在十月上辛这天祭祀上帝、先王,季辛这天结束。我家世代都在祭祀中担任职务,自鲁襄公以来,从未改变。如果我不参加祭祀,在祭祀时,主持人将会说:“这是吴国造成的。”伯嚭把此话告诉了夫差,夫差把景伯放回了鲁国。
子贡听说此事,见到孔子说:“子服氏之子太不会说话了,因为说实话受到囚禁,又因为说假话而被释放。”
孔子说:“吴王信奉边境少数部族的道德,可以欺骗而不可以讲实话。这是听话人的毛病,不是说话人拙劣。”
叔孙氏之车士曰子商(1),采薪于大野,获麟焉(2),折其前左足,载以归。叔孙以为不祥,弃之于郭外(3)。使人告孔子曰:“有麏而角者(4),何也?”
孔子往观之,曰:“麟也。胡为来哉?胡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泣沾衿。
叔孙闻之,然后取之。
子贡问曰:“夫子何泣尔?”
孔子曰:“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见害,吾是以伤焉。”
(又见于《春秋左传·哀公十二年》、《春秋公羊传》、《孔丛子记问》)
【注释】
(1)叔孙氏:鲁国大夫。车士:驾驭车子的人。王注:“车士,持车者。”子商:王注:“子,姓也。”“商”为名。
(2)采薪于大野,获麟焉:王注:“《春秋》经:‘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传曰‘西狩大野’。今此曰‘采薪于大野’,若车士子商,非狩者采薪西获。麟麟,瑞物。时见狩获,故经书‘西狩获麟’也。”
(3)弃之于郭外:王注:“传曰:‘以赐虞人。’弃之郭外,将以赐虞人也。”
(4)麏(jūn):同“麇”,兽名,即獐子。
【译文】
叔孙氏的车夫子商,在大野打柴,抓到一只麒麟。他折断了麒麟的左前足,用车子载了回来。叔孙氏认为不吉利,把麒麟抛弃在城外。派人告诉孔子说:“有一只獐子而长着角,这是什么呢?”
孔子前往观看,说:“这是麒麟啊!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把袖子翻过来擦着脸,眼泪把衣襟都弄湿了。
叔孙氏听了孔子的话,就把麒麟取了回来。
子贡问道:“老师为什么哭泣呢?”
孔子曰:“麒麟出现,是圣明君王出现的征兆。但出现的不是时候而被害,我因此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