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同在一块儿长大”
……
我们[1]曾经同在一块儿长大,
从小时候就相亲相爱,
我们的妈妈望着我们说道,
让他们将来什么时候就成亲吧。
可是他们没有料想到。老年人很早过世,[2]
而我们小时候就分散开,
从此就再没有见过面。
我在自由时和奴役中到处奔波。
差不多老年时我才又回到了家乡,[3]
当年那个愉快的村庄,
现在,在我的这个老头儿看起来,
是那样阴暗,无声无息,
正像我现在衰老了一样。
看来(我这样觉得),
这个贫穷的村庄,
既没有发展,也没有衰败,
一切都还像往常一样。
无论是峡谷、田野、白杨,
还有那棵柳树,
弯着身子在水井上面,
好像在遥远的奴役中,
心里有说不尽的悲伤。
那池塘、堤坝,还有那座风车,
在树林后面摇晃着翅膀。
那棵绿色的橡树,像一个哥萨克
从树林里走到山坡下面来游逛;
山坡上有个阴暗的花园,
在花园的阴凉的地方,
我的祖辈们像长眠在天堂。
那些橡木的十字架东倒西歪,
本板上面的题词也早已模糊不清……
不管是木板,不管是题词,
早被沙特恩神[4]摩擦光……
就让我们的祖辈们
和那些圣者们永远长眠吧……
我轻轻地问我的弟弟:
“那个奥克珊诺奇卡[5]还活着吗?”
“哪一个?”“就是那个小小的、鬈发的,
曾经同我们在一块儿玩耍的。
兄弟们,你为什么有些悲伤?”
“我并不悲伤。这个奥克珊诺奇卡,
跟着士兵们出征去啦,从此不知去向。
对,这样过了一年,不知为什么她又回来啦,
她带了一个私生子回来啦,
头发已经被剪掉啦。
有时候,她夜里坐在篱笆旁,
像个杜鹃鸟儿在啼叫;
或者就悄悄地歌唱,
或者就编着自己的辫发。
后来她又走啦,
谁也不知道她去到什么地方,
听说她发了疯,到处在游荡。
可是她曾经是个那样的姑娘,
漂亮得像个女皇!
上帝没有把幸福赐给她啊……”
也许,赐给了她,但是被窃取了,
他们欺骗了神圣的上帝的愿望。
一八四九年上半年于科斯-阿拉尔岛
[1] 我们,指诗人和他的童年女友奥克珊娜·科瓦连科。
[2] 谢甫琴科的母亲在1823年8月20日去世,父亲在1825年3月21日去世,科瓦连科的父亲在1831年3月22日去世,母亲在1832年1月16日去世。
[3] 指诗人在离别家乡14年后于1843年9月重访故乡基里洛夫卡村。
[4] 沙特恩神,古罗马神话中的农神。
[5] 奥克珊诺奇卡,奥克珊娜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