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放中我数算着白天和黑夜”(一)
“在流放中我数算着白天和黑夜”(一)[1]
在流放中我数算着白天和黑夜,
可是我怎么也数不清。
哦,上帝啊,我是怎样艰苦地
度过了这些日子。
年代就在这些白天和黑夜之间
静悄悄地消逝而去,
它们把一切善良的东西,
同时也把一切邪恶的东西带走!
它们把一切东西
一去永不复返地带走啦!
你不用祈祷上帝,因为你的祈祷
传不到他的耳中。
是第四个年头了,
我生活在苦痛之中
在囚禁中,我现在开始编订
第四本小书,—— 是用血和泪
在异乡把它们编成,
难道我可以用言语
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向谁讲出自己心中的痛苦,
不能、不能!
在这遥远的奴役中,
丧失了语言!
既丧失了语言,又丧失了眼泪,
真是一无所有。
就是在你的周围
也见不到伟大的上帝的存在!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你高兴,
没有人你可以交谈。
你不想再活在世上,
但你必须活着。
必须活着,必须活着,是为了什么?
因为不要伤害自己的心灵?
它似乎不值得怜悯……
但须要在世上活着,
在奴役中
戴着这枷锁!
也许,是为了能够
再看见我的乌克兰……
也许,是为了能够
同绿色的橡树林,
同碧色的牧场
说几句话儿,流几滴眼泪!
在全乌克兰
我纵使没有一个亲人,
但那里的人们
不像在异乡的人们一样!
我要沿着第聂伯河,
在欢乐的村庄中游逛,
我要安静地,不愉快地
自己在沉思默想。
让我活到那个时候吧。
哦,我的仁慈的上帝!
让我看看那绿色的原野,
和那起伏的荒冢古墓!
如果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那么就把我的眼泪
献给我的故乡;因为,上帝啊!
我是为了她而死亡!
也许,我在异乡长眠,
会感到轻快些,
要是长眠在乌克兰,
人们会将我回想!
我的仁慈的上帝啊!
但她用希望
来宽慰我的心肠……
凭着这贫乏的头脑,
我不能有所作为,
甚至连心都是冰凉的,
当我想起,也许在异乡
我要和我的歌儿
在一起埋葬!……
而在乌克兰,
人们也将我遗忘!
或许,日子一天天悄悄地过去,
我用我的眼泪编成的诗歌
总有一天会传到
乌克兰……
它们像甘露降在大地上,
像眼泪悄悄地
洒在年轻人的心上!
也许有人向我点点头致敬,
同我一起哭泣悲伤,
也许,上帝啊,他会在祈祷中
把我回想!
无论它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即使是还要涉水,或者是还要徒步,
哪怕把我钉在十字架上!
我仍然要悄悄地
编写自己的诗章。
一八五〇年上半年于奥伦堡
[1] 《在流放中我数算着白天和黑夜》一诗共有两种稿本。谢甫琴科从咸海考察归来后在1850年4月27日被搜查和逮捕以前,把这一稿本在奥伦堡写在第四本《靴筒诗抄》的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