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像奥列·吕克埃〔1〕一样,会讲那么多的故事,他讲得十分精彩。
每当夜幕降临,孩子们还乖乖地坐在桌子旁或凳子上的时候,奥列·吕克埃就来了。他穿着袜子走路,没有人能听到他上楼梯的声音,他静悄悄地推开门,倏的一声,他在孩子们的眼睛里滴了一点甜牛奶——那只是一点儿,很少的一丁点儿而已,刚刚足够让孩子们睁不开眼睛,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他了。他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踱步,轻轻地吹着他们的后脖颈,孩子们就开始昏昏沉沉的了。哦,可是这并不会伤害到孩子们,因为奥列·吕克埃是个疼爱小孩子的人。他是想让他们安静一些,而这只有等他们上床睡觉之后才能做到,他必须等他们完全安静下来才能开始讲故事。
当孩子们睡着以后,奥列·吕克埃就在他们的床边坐下来。他穿着很好看的衣服:大衣是绸缎的,很难说出是什么颜色,因为它时而变红,时而变绿,时而又变蓝,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情。他的两条胳膊下都各夹着一把雨伞,其中一把描绘着美丽的图画,是他为好孩子们而准备的,他在他们面前撑开这把伞,好让他们整晚都梦得到美丽的故事;而另外一把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他把它在顽皮的孩子面前张开,这样他们整晚都稀里糊涂的,早晨醒来会觉得自己什么梦都没有做过。
现在,让我们来听听,奥列·吕克埃在这一整个星期是如何探访一个名叫哈尔玛的孩子的,看看他给哈尔玛讲了什么故事。因为一个星期有七天,所以这里总共有七个故事。
星期一
“听好。”晚间,奥列·吕克埃已经把哈尔玛送上了床,他说,“现在我要开始装饰一番。”
突然间,屋里所有花盆中的花朵都长成了大树,修长的枝条在天花板下沿着墙壁蔓延,使屋子看上去像个美丽的花房,所有的枝条上都开满了花,每一朵都比玫瑰花还要美,这些好看的花朵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比果子酱还要甜,简直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水果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小蛋糕笑裂了嘴,露出里面的葡萄干。一切都是说不出的美妙。可是,与此同时,一阵巨大的哭声从哈尔玛的课桌里传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奥列·吕克埃说。他走到桌子前,拉开了抽屉。原来是写字用的石板在里面痛苦地打滚,因为总数中跑进了一个错误的数字,快要把那个总数折腾散了。陪伴石板的那只粉笔在系着它的线绳上正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小狗——它想帮助总数,但是无能为力。突然,哈尔玛的练习册也大哭起来,听上去可真恐怖。每一页的大写字母都一个接一个地排成队列,而大写字母旁边的小写字母也排得整整齐齐,这是写字的范本。在这些范本字母的旁边还有一些字母,它们认为自己长得范本上的字一样好看,这是哈尔玛写的,不过它们一个个全都东倒西歪的,越过了它们应该看齐的那条铅笔线。
“瞧着,你们应当这样保持自己的姿势,”字母范本说,“像这样,往这边倾斜一点儿,用力转一下儿。”
梦神
“哦,我们也很想那样做呀!”哈尔玛写的字母说,“但是我们做不到,我们没有力气。”
“那你们得吃点儿药才行。”奥列·吕克埃说。
“哦,不!”字母们大叫着,它们立即就站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看上去非常漂亮。
“看来我不能讲故事了。”奥列·吕克埃说,“现在我必须操练一下它们,一,二!一,二!”他操练着字母,它们就一直笔挺而好看地站着,保持着和范本相同的身姿。但是,当奥列·吕克埃走了之后,第二天清晨,小哈尔玛看着自己的练习册,那些字母还是一副软软的、愁眉苦脸的样子。
星期二
当哈尔玛睡着了之后,奥列·吕克埃在所有的家具上都喷了一点儿有魔力的牛奶。于是,每件家具都开始高谈阔论起自己的事情来,只有墙角的那只痰盂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很虚荣,它们只顾谈论自己,只想着自己,谁也不去考虑那个默默站在墙角供人使用的它。
衣柜的顶端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图画,它镶在镀金的画框中。那是一幅风景画,人们可以看到画中高大古老的树木,草丛中绽放的花朵,一个宽广的湖泊和与湖泊相连的河流,那条河流环绕着一片森林,流经许多城堡,一直奔向蔚蓝的海洋。
奥列·吕克埃在这幅画上喷了一些有魔力的牛奶。小鸟开始歌唱起来,树枝迎风飘动,云朵在空中飘过,人们可以看到云洒在地面上的影子在慢慢移动。
现在,奥列·吕克埃轻轻地把小哈尔玛抱到画框那里,把他的一只脚放了进去,就放在那片茂盛的草地上。只见小哈尔玛站在那里,阳光穿过树枝洒在他身上,他向着湖边跑去,坐在湖面上停泊着的一条船上。小船被涂上了红白两种颜色,船帆发出银色的光芒。湖面上还有六只天鹅,每一只都带着一金项圈,额头上还有一颗蓝色的星星,它们拖着小船漂过这片葱郁的森林,那里的树木在讲述海盗和巫婆的传说,花朵则转述着蝴蝶告诉过它们的关于漂亮的小妖精的传说。
曼妙的、鳞片闪耀着金色银色光芒的鱼儿,跟在小船后游动着。有时它们跳跃出水面,又“扑通”的一声落在水里。许多蓝色的、红色的、大大小小的鸟儿排成长长的两行跟在小船后面。蚊子跳着舞,金龟子“唧唧”鸣叫,它们全都跟在哈尔玛身后,每一位都能讲一个故事。
这真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森林有时变得深邃幽暗,有时则是阳光明媚,像个美丽的花园。在那些宏伟高大,用大理石和透明玻璃砌成的城堡中,每个阳台上都站着一位公主。她们都是哈尔玛熟识的小女孩,因为她们就是他的玩伴呀!她们向他伸出手来,每只小手中都有糕点小贩那里最好最漂亮的心型糖果。当哈尔玛经过的时候,他伸手去取那些糖果们,可是公主们握得太紧了,哈尔玛从每人手里都拿到了一半——公主们剩下一小半,哈尔玛拿到一大半。每个宫殿前都有一位小王子在站岗,他们肩扛着金刀,当哈尔玛经过的时候就朝他撒去很多的葡萄干和锡兵,可以看出他们都是真正的王子!哈尔玛时而穿过森林,时而经过宫殿的大厅,时而直接穿过一个城镇的中心。他经过他乳母居住的城镇,当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乳母总是把他抱在怀里,呵护备至。她对着他点头、招手,还唱了一首自己写给小哈尔玛的歌谣:
亲亲我的宝贝哈尔玛,亲爱的孩子我爱你。
我看着你蹒跚学步,进入梦乡。
亲爱的上帝也在守护你,悲伤的你,快乐的你。
他也会把可爱的你抱在怀里。
所有的小鸟也一同唱了起来,花朵伴随着叶子起舞,老树们听得不停点头,就好像奥列·吕克埃正在给它们讲故事一样。
星期三
窗外的雨下得可真大!哈尔玛睡觉的时候都听得到雨声。当奥列·吕克埃推开窗户的时候,雨水打在窗台上,外面的积水简直变成一个湖了,居然还有一条漂亮的船儿停泊在房子旁边!
“小哈尔玛,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旅行,”奥列·吕克埃说,“我们今晚就能去国外转一圈,明早你还会回到这里!”
于是,哈尔玛立即换上了礼拜日才穿的漂亮衣服跳到了船上。转瞬间,天晴了,他们漂过几条街道,绕过教堂,一片宽广的海洋出现在眼前。他们航行了好一阵子,直到陆地被远远地抛在身后。他们看到一群鹳鸟正从它们的家里飞往温暖的南方,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一只跟着一只,飞得很远很远!它们其中的一只显得十分疲劳,它的翅膀几乎支撑不住接下来的旅程了,它是鸟群中最小的一只,很快就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最后,它挣扎着拍打了几下翅膀,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它就那样张着翅膀从空中落下来,它的脚触到了帆索,接着慢慢地从帆索上滑了下来。啪,它跌在甲板上了。
船舱里的侍者抓住了它,把它扔进放家禽的笼子里,和鸡、鸭,还有一大群火鸡挤在一起,小鹳鸟垂头丧气地站在里面。
“快来瞧瞧这个家伙!”母鸡嚷道。
一只公火鸡雄赳赳气昂昂地端着架子走过来,问鹳鸟是谁。鸭子们退后了几步,推推搡搡地低语着:“嘎,嘎嘎!”
小鹳鸟给它们讲了关于炎热的非洲、金字塔、沙漠中像野马一样奔跑着的鸵鸟的故事。但是鸭子们都听不懂它的话,所以它们就对彼此说:“我们意见一致,那就是:它是个傻子!”
家禽笼子
“是的,它的确是个傻子!”公火鸡说,咯咯地叫了几声。
小鹳鸟一言不发,思念着它的非洲。
“你这两条又细又长的腿还真好看啊,多少钱一亚谷〔2〕?”公火鸡说。
“嘎嘎,嘎嘎!”所有的鸭子都在嘲笑它,小鹳鸟装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也可以来和我们一起笑啊!”公火鸡对它说,“我这句话很俏皮,不是吗?或许风雅的谈吐对你来说太难理解了吧!嗯,是的,它可不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我们还是自己笑笑吧!”
母鸡们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鸭子们也嘎嘎地吵着,笼子里乱成一团,它们全都以为自己很幽默。
小哈尔玛朝鸡笼走过去,打开了后门,把小鹳鸟叫了出来,它一下子就朝着他跳到了甲板上。现在它已经休息够了,它似乎在向哈尔玛点头,表示谢意,随后张开双翼向温暖的南方飞去。所有的母鸡还在咕咕地叫嚷,鸭子也嘎嘎地吵闹,公火鸡气得满脸通红。
“明天我们可以拿你们来做汤喝!”哈尔玛说。话音刚落,他就醒来了,他还躺在自己的床上。奥列·吕克埃今晚为他安排的航行真是太棒了!
星期四
“我跟你讲,”奥列·吕克埃说,“你可千万不要害怕呀!我要给你看一只小耗子!”他伸出手掌,手掌上正托着一只可爱的小东西。“它是来请你出席婚礼的。今晚,有两只小老鼠即将结为夫妇,它们就住在你母亲的储藏室下面,那可是个可爱的好地方!”
“可是,你要我怎么钻进地板下的小耗子洞里去呢?”小哈尔玛说。
“让我想想,”奥列·吕克埃说,“我可以把你变小啊!”
他沾了一些有魔力的牛奶滴在哈尔玛身上,他立即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和一根手指差不多大小了。
“你可以借锡兵的制服来穿,我想应当正合身。说实在的,出席正式的社交场合,穿制服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你说得很对!”小哈尔玛说。
不一会儿,他就穿着制服走了出来,像个帅气的军人。
“劳驾,请您坐在您母亲的顶针上。”小耗子说,“让我可以荣幸地拉着您前行。”
“真是不好意思,要麻烦这些年轻的女士!”小哈尔玛说。
就这样他们就去参加老鼠的婚礼了。他们先走进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通道的高度刚好允许坐在顶针上的哈尔玛通过,隧道里还有火石在照明呢!
“你闻闻!这里的气味多美妙啊,”小耗子说,“整条通道都用腊肉皮擦过,没有比那再好的香料了!”
现在,他们来到了举行婚礼的大厅。右手边站着的小老鼠们都是年轻的小姐,她们笑着,好像在互相逗乐。左手边站的则是老鼠先生们,他们很绅士地用前爪爪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大厅的中间,新郎和新娘正站在一块被啃空了的乳酪圆壳上,他们正在所有的客人面前吻得不可开交,当然了他们已经订过婚,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
耗子拉着小哈尔玛前行
客人们不断地涌进来,多到几乎要发生踩踏事件了。这对幸福的新人恰好堵在了门口,外面的客人进不来,里面的客人也出不去。大厅和通道一样,也用腊肉皮擦得香喷喷的。现在这些腊肉就是婚礼的酒席了,还有一颗豌豆作为甜点被装在盘子里。他们家族的一个后辈在豌豆上啃出了新郎新娘的名字——具体来说是两个人名字的首写字母,年轻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所有的小老鼠们都说这是一场盛大致极的婚礼,说自己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招待。小哈尔玛又坐着顶针回到家:他也算参加过成年人的聚会了,可是他却必须把自己变小,缩成一团,还要穿上锡兵的制服。
星期五
“你绝对猜不到,有多少成年人想和我们在一起!”奥列·吕克埃说,“特别是那些做过坏事的人,他们常对我说,‘亲爱的小奥列啊,我们整夜地躺在床上没法合眼,我们的罪恶化身成了一个个小鬼,他们就坐在我们的床边上,不停地往我们身上浇开水。求求你了,过来吧,把它们赶走,让我们好好地睡上一觉吧!’然后他们就深深地叹一口气,‘我们愿意付你报酬,钱就放在窗台上,晚安了,奥列!’不过要知道,我可不是为了钱做事的呀!”
“今天晚上我们做点儿什么好呢?”哈尔玛问。
“那么,你今晚是否有兴趣再参加一个婚礼呢?这个婚礼和昨晚的完全不同。你妹妹的一个大玩偶,那个叫赫尔曼的男士,要和洋娃娃贝尔达结婚了。喜上加喜的是,今晚还是他们两个的生日,因此他们一定会收到很多礼物。”
“我好像听说了,”哈尔玛说,“只要那些娃娃们一想要新衣服,我妹妹就会让他们过一回生日或者是举行一次婚礼。他们已经庆祝过足足一百次了。”
“是的,可是今晚是他们的第一百零一次呀!当这次婚礼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所以这次他们才会搞得这么盛大。就瞧一眼吧!”
哈尔玛朝桌子看了一眼,桌面上有一座纸房子,窗子中正闪着亮光,外面的锡兵列队敬礼。新郎和新娘正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条桌子腿,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奥列·吕克埃穿上了老祖母的黑色晚装,来为他们主持婚礼。仪式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家具都随着锡兵的鼓点一同唱歌,这首歌是铅笔为这对新人创作的:
让我们的歌声像一阵疾风,
来祝贺那些在今天彼此结合的人。
纵然他们站在那里又直又瞎,
纵然他俩都是空有皮囊,
万岁万岁,纵然他们又聋又瞎,
让我们的歌声像一阵疾风。
现在,他们开始收礼物了——不过他们不接受任何食物,因为这两个人决定把爱情作为食物生活下去。
“我们是来一次夏季疗养,还是去旅行好呢?”新郎问。
他们去请教了一只经常出去旅行的燕子和一只生了五窝孩子的老母鸡。燕子讲了很多关于温暖的南方的事,在那里,成熟的葡萄沉甸甸地挂在藤蔓上,空气柔和湿润,山峰闪耀着前所未见的色彩。
“但是,那里没有我们那么好的油菜啊!”老母鸡说,“一年夏天,我和我的孩子们在乡下。那里有一片沙地,我们可以自由地在那里散散步,刨刨沙子,我们还可以钻到一个长满了油菜的菜园子里去,里面满眼的绿色!我简直想不出有什么风景能比这个更漂亮的了!”
“油菜看来看去还不都一样?”燕子说,“而且那里的天气差得要命。”
“一个人可以适应这种气候。”老母鸡说。
“那里很冷,总是结冰。”
“那对油菜来说是好事情!”老母鸡说,“而且,那里也会暖和起来的。四年前,难道夏季不是整整持续了五个星期吗?那时的天气简直热得让人窒息。而且南方有很多有毒的动物,还有强盗,我们这里可没有。谁不承认我们的国家是世上最美好的国家,这个人就一定是个恶棍,他也不配继续留在这里!”老母鸡抹起了眼泪,继续说,“我也旅行过呀,我在我的鸡圈里前前后后走了超过五十英里的路程,旅行一点儿也不好玩!”
“是的,母鸡是位有智慧的女性!”洋娃娃贝尔达说,“我对去山上旅行也不怎么感兴趣!无非就是爬到山顶上,然后再爬下来而已。我想,我们还是到院子里的沙地上看看,到油菜田里散散步吧!”
于是,问题迎刃而解了。
星期六
“现在可以给我讲故事了吗?”小哈尔玛说,此时奥列·吕克埃已经把他送上了床。
“我们今晚没有时间讲故事了。”奥列·吕克埃回答,他张开了那把有花纹的伞,“看看这几个中国人吧!”
雨伞看上去就像一口青花瓷海碗,里面有蓝色的树和拱桥,拱桥上还立着几个小小的中国人,在点着头。
“明天早上,我们会把整个世界都打扫干净,”奥列·吕克埃说,“因为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礼拜日。我得去教堂的塔楼上看看小妖精们是不是把所有的钟都擦干净了,这样钟声才会清脆甜美。我还得去田野里走一遭,看看微风是不是把小草和树叶上的灰尘吹干净了。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我要去天上把星星都摘下来,全部擦一遍,我要把它们兜在我的围裙里,不过我得给星星们编号,顺便把天上的窟窿也编上号码,这样才能把星星们放回原处。要是放错了的话,它们会镶嵌不稳,一个接一个掉下来,那样流星就太多了。”
“你听好!你知道吗,吕克埃先生,”一幅挂在哈尔玛附近墙上的肖像画开口了,“我是哈尔玛的曾祖父。我十分感谢你给孩子讲了这么多故事,但是请你不要把他的头脑弄糊涂。天上的星星是不能摘下来的,更不能擦!星星和地球一样,也是球体,这才是正确的知识。”
“哦,谢谢你,老祖父!”奥列·吕克埃说,“我感谢你!您是一家之首,一族之长,可是我比你还要年长!我是个古老的异教徒——在希腊和罗马,人们把我称做梦神。我到过最尊贵的家庭,现在也经常去那里!我知道要如何对待伟人和凡人。不过现在,您讲您的故事好了!”然后奥列·吕克埃收起了他的伞,走了。
“好啊,好啊!一个人连发表意见都不行了,这是什么世道呀!”古老的肖像发起了牢骚。
小哈尔玛醒了过来。
星期日
“晚安!”奥列·吕克埃说。哈尔玛点了点头,跑到墙根上把他曾祖父的画像翻了过去,这样面壁的画像就不会再像昨天一样打断他们的谈话了。
“现在你得给我讲几个故事,我要听生活在同一个豆荚里五颗豌豆的故事,还有一只公鸡的脚向母鸡的脚求爱的故事,还有一根缝补针妄想自己是一根缝衣针的故事。”
“好故事听多了也会厌烦的!”奥列·吕克埃说,“你知道吗,我想给你看些东西。我想把我的弟弟介绍给你,他的名字和我一样,也叫奥列·吕克埃,只不过他对每个人仅仅拜访一次而已。当他到来的时候,他会把人抱在马背上,给他讲故事。他只知道两个故事。一个故事绝美无双,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想象不出的美好;另外一个故事则恐怖阴森,我都没法描述它了。”
然后奥列·吕克埃把小哈尔玛带到了窗户边上,对他说:
“你现在可以看到我的弟弟了,另一个奥列·吕克埃。不过人们常把他叫做死神!你要看清楚,他并不像人们画在画册上的那么吓人,他可不是一幅骨头架子!那只是他外套上银丝线的刺绣图案而已,他的外套是一件帅气的骑兵制服!他身后总是飘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天鹅绒斗篷。瞧瞧他策马而奔的英姿吧!”
哈尔玛看到另一个奥列·吕克埃骑马经过,年轻人和老人一样都被他抓到了马背上,有些人放在他面前,有些人则放在他身后。他总是要问那些被抓的家伙:“通知簿上的评语是什么?”“很好!”所有人一起回答。“好吧,那我亲自来看一下好了。”他说。因此,每个人都不得不交出自己的本子来让他检查,那些持有写着“很好”、“极好”字样的人们,都被他放在了前面,而那些只得到“尚可”、“勉强”的人们就被他放在了身后,他们听着恐怖吓人的故事,颤抖着发出阵阵哭声,他们想要从马上跳下去,可是做不到。因为上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牢牢地长在马背上了。
死神策马奔跑
“死神真是一位有魅力的奥列·吕克埃!”小哈尔玛说,“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他。”
“你也不需要害怕他,”奥列·吕克埃说,“但是那要看你的通知簿上是不是得到了一个好的评语。”
“嗯,这很有教育意义。”面壁中的老祖父画像嘀咕着,“提提意见还是有用的!”他现在总算心满意足了。
你看,这就是奥列·吕克埃的故事。今晚,他还能亲自给你多讲几个呢!
注释
〔1〕梦神的名字叫奥列·吕克埃,“奥列”在丹麦是极普通的人名,“吕克埃”是“闭上眼睛”的意思。
〔2〕亚谷是丹麦度量单位,1亚谷为0.627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