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志下

字数:6636

【题解】

此篇为《天志》的下篇,文字上脱漏和错乱处较多,但主旨是明确的,和上、中篇相一致。

此篇较前两篇篇幅要长,除了文字繁复以外,还运用了一些对比,更加生动形象地来论述作者关于要遵循上天的意志的主张。文中以窃人瓜果、偷人财物、抢人子女等不劳而获的事情作对比,说明天下人对这些事情则加以非议,认为是不义,而对于不遵循上天的意志,不实行仁义,这样真正不仁义的事情,却不知道非议,实在是明于小物而不明于大物,因而是必须警惕的。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所以乱者,其说将何哉?则是天下士君子[1],皆明于小而不明于大。何以知其明于小不明于大也?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何以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以处人之家者知之。今人处若家得罪,将犹有异家所[2],以避逃之者。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家,不戒不慎之,而有处人之国者乎[3]?”今人处若国得罪,将犹有异国所,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国者不可不戒慎也!”今人皆处天下而事天,得罪于天,将无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极戒也[4],吾以此知大物则不知者也[5]。

【译文】

墨子说:天下混乱的原因,将作什么解释呢?那其实就是天下的士人君子,都明白小道理而不明白大道理。怎么知道他们明白小道理而不知道大道理呢?因为他们不明白上天的意愿。怎么知道他们不明白上天的意愿呢?根据他们处身于家的情况知道。现在的人处身于家而得罪了家长,还可以去别人家里躲避,然而父亲还是告诫儿子,兄长告诫弟弟,说:“警戒啊!谨慎啊!处身于家中不警戒不谨慎,还能处身于国中吗?”现在人处身于国中,得罪了国君,还有别的国家可以躲避,然而父亲还是告诫儿子,兄长告诫弟弟,说:“警戒啊!谨慎啊!处身于国中不能不警戒不谨慎啊!”现在的人都处于天下而侍奉天,却得罪了天,就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了。然而却不知道相互告诫,我因为这样而知道士人君子对于大道理却不知道。

是故子墨子言曰:戒之慎之,必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所恶。曰:天之所欲者何也?所恶者何也?天欲义而恶其不义者也。何以知其然也?曰:义者,正也[6]。何以知义之为正也?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我以此知义之为正也。然而正者,无自下正上者[7],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己而为正[8],有士正之;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诸侯正之;诸侯不得次己而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己而为政[9],有天正之。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明于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于天之正天子也。

【译文】

因此,墨子说:警戒啊!谨慎啊!一定要做上天所希望的事情,除去上天所厌恶的事情。问:上天所希望的是什么?所厌恶的是什么?上天希望的是仁义的事,厌恶的是不仁义的事。为什么知道是这样的呢?回答是:义就是正道。怎么知道义就是正道呢?天下有义就得到治理,没有义就会混乱,我因此而知道义就是正道。然而正道,没有由下面领导上面的,一定是由上面领导下面的。所以庶人不应该放纵自己任意去做事情,有士人在上面领导他们;士人也不应该放纵自己任意去做事情,有大夫在上面领导他们;大夫也不应该放纵自己任意去做事情,有诸侯在上面领导他们;诸侯也不应该放纵自己任意去做事情,有三公在上面领导他们;三公也不应该放纵自己任意去做事情,有天子在上面领导他们;天子也不应该放纵自己任意去做事情,有天在上面领导他们。现在天下的士人君子都明白天子领导天下人的道理,而不明白天领导天子的道理。

是故古者圣人,明以此说人曰:“天子有善,天能赏之;天子有过,天能罚之。”天子赏罚不当,听狱不中,天下疾病祸福[10],霜露不时。天子必且豢其牛羊犬彘[11],洁为粢盛酒醴,以祷祠祈福于天。我未尝闻天之祷祈福于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贵于天子也[12]。

【译文】

因此,古代的圣人,明白地把这个道理告诉人们,说:“天子做了好的事情,上天能够奖赏他;天子有了过错,上天能够惩罚他。”天子的奖赏和惩罚不恰当,断案不合理,上天就会降下疾病灾害,霜雪雨露不按时。天子必定饲养牛羊猪狗,干净地准备酒食祭品,在祭祀的地方向上天祈祷求福。我从没听说过天向天子祈祷求福的,我因此而知道天比天子尊贵并且有智慧。

是故义者不自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知者出。曰:谁为知?天为知。然则义果自天出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曰:顺天之意何若?曰:兼爱天下之人。何以知兼爱天下之人也?以兼而食之也。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无有远灵孤夷之国[13],皆豢其牛羊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山川鬼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苟兼而食焉,必兼而爱之。譬之若楚、越之君,今是楚王食于楚之四境之内[14],故爱楚之人;越王食于越,故爱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爱天下之人也。

【译文】

因此义不是从愚蠢和低贱的人那里来的,而是从尊贵而且有智慧的人那里来的。问:谁是有智慧的?天是有智慧的。那么义果然是从天那里来的。现在天下的士人君子想要奉行道义的,就不能不顺从天的意志。问:天的意志是怎么样的呢?回答是:要兼爱天下的人。怎么知道要兼爱天下的人呢?因为天享食天下所有人的供奉。怎么知道他享用所有人的供奉呢?从古代到现代,所有荒远的夷人和零落孤单的国家,都饲养牛羊猪狗,干净地准备酒食祭品,恭敬地来祭祀上帝山川鬼神,因为这个知道天享用所有人的供奉。如果享用所有人的供奉,那么必定兼爱天下所有的人。就好比是楚、越的国君,现在楚王享有楚国的四境之内,所以爱楚国的人;越王享有越国,所以爱越国的人。现在天享用天下所有人的供奉,我因此而知道他兼爱天下的人。

且天之爱百姓也,不尽物而止矣。今天下之国,粒食之民,杀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曰:谁杀不辜?曰:人也。孰予之不辜[15]?曰:天也。若天之中实不爱此民也,何故而人有杀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且天之爱百姓厚矣,天之爱百姓别矣[16],既可得而知也。何以知天之爱百姓也?吾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17]。何以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吾以昔者三代之圣王知之。故昔也三代之圣王,尧舜禹汤文武之兼爱之天下也[18],从而利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敬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从其所爱而爱之,从其所利而利之,于是加其赏焉,使之处上位,立为天子以法也[19],名之曰“圣人”,以此知其赏善之证。是故昔也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之兼恶天下也,从而贼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诟侮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不从其所爱而恶之,不从其所利而贼之,于是加其罚焉,使之父子离散,国家灭亡,抎失社稷[20],忧以及其身。是以天下之庶民属而毁之,业万世子孙继嗣,毁之贲不之废也[21],名之曰“失王”[22],以此知其罚暴之证。今天下之士君子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

【译文】

上天爱百姓,还不仅仅是这些而已。现在天下的国家,凡是吃谷物的人民,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一定会有一种不吉祥的事情。问:谁杀了无辜的人?回答是:人。谁给予不吉祥?回答是:上天。如果上天的确不爱这些人民,怎么会因为有人杀了无辜的人而给予不吉祥呢?上天爱百姓是很深厚的,上天爱百姓是普遍的,这样就可以得知了。怎么知道上天是爱百姓的?我是根据上天一定会奖赏好的、惩罚坏的而知道。怎么知道上天一定会奖赏好的、惩罚坏的呢?我从以前三代圣明的君王那里知道。从前三代圣明的君王,尧舜大禹汤文王武王兼爱天下,从而给他们带来利益,改变了他们百姓的心意,率领百姓敬奉上帝山川鬼神,上天认为他们顺从了上天的所爱而爱天下的百姓,顺从了上天的所利而为百姓谋利益,于是给予他们赏赐,让他们身居上位,立为天子,来作为百姓的父母,后世子孙万代不绝。所以天下的百姓都称赞他们,到现在也不停止,称他们为“圣人”,这就是知道奖赏善行的证据。所以以前三代的暴虐的君王,桀纣幽王厉王憎恨厌恶天下的人,从而残害百姓,改变他们百姓的意志,率领百姓辱骂侮辱上帝山川鬼神。上天认为他们不顺从上天的所爱而厌恶百姓,不顺从上天的所利而贼害百姓,所以给他们惩罚,让他们父子离别,国家灭亡,社稷陨落,忧患降临到他们身上。所以天下的庶民都咒骂他们,经过了万世子孙,至今责骂不止,称他们为“暴虐的君王”,这就是知道上天惩罚恶行的证据。现在天下的士人君子想要遵循道义的,就不能不顺从上天的意愿。

曰: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别也。兼之为道也,义正[23];别之为道也,力正。曰:义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24],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25],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若事上利天[26],中利鬼,下利人,三利而无所不利,是谓天德。故凡从事此者,圣知也,仁义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聚敛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顺天之意也。曰:力正者何若?曰:大则攻小也,强则侮弱也,众则贼寡也,诈则欺愚也,贵则傲贱也,富则骄贫也,壮则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方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贼害也[27]。若事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三不利而无所利,是谓之贼[28]。故凡从事此者,寇乱也,盗贼也,不仁不义,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敛天下之恶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反天之意也。

【译文】

说:顺从上天的意愿,就是“兼”;违背上天的意愿,就是“别”。实行“兼”的主张,就是以义来治理政务;实行“别”的主张,就是以暴力来治理政务。问:以义为治理原则是怎么样的呢?回答是:大国不攻打小国,强大的不欺负弱小的,人多的不残害人少的,有智谋的不欺负愚蠢的,尊贵的不傲视低贱的,富裕的不轻视贫穷的,年壮的不抢劫年老的。所以天下众多的国家,没有用水火、毒药、兵刃互相残害的。他们做事对上有利于天,对中间有利于鬼,对下有利于人民,这三者都得到了利益,就没有什么得不到利益的了,这就是所谓的有功德于天。所以凡是做这些事情的,就是圣明而且有智慧的人,是仁义的人,是忠诚而且宽惠的人,是慈爱而且孝顺的人,所以收集天下所有的好名声来加给他们。那是什么原因呢?那就是由于顺从上天的意愿。问:用暴力来统治会是什么样子呢?回答是:大国攻打小国,强大的欺负弱小的,人多的残害人少的,有智谋的欺负愚蠢的,尊贵的傲视低贱的,富裕的轻视贫穷的,年壮的抢劫年老的。所以天下众多的国家,都用水火、毒药、兵刃互相残害。他们做事对上不利于天,对中间不利于鬼,对下不利于人民,这三者都得不到利益,就没有什么得到利益的了,这就是所谓的天的祸害。所以做这些事情的人,就是造反作乱的人,是强盗和窃贼,是不仁不义、不忠诚不宽惠、不慈爱不孝顺的人,所以收集天下所有的坏名声来加给他们。那是什么原因呢?那就是违背了上天的意愿。

故子墨子置立天之[29],以为仪法,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轮人以规,匠人以矩,以此知方圆之别矣。是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吾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何以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今知氏大国之君宽者然曰[30]:“吾处大国而不攻小国,吾何以为大哉!”是以差论蚤牙之士,比列其舟车之卒[31],以攻罚无罪之国[32]。入其沟境,刈其禾稼,斩其树木,残其城郭,以御其沟池[33],焚烧其祖庙,攘杀其牺牷,民之格者[34],则劲拔之,不格者,则系操而归[35],丈夫以为仆圉胥靡,妇人以为舂酋[36]。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义,以告四邻诸侯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其邻国之君亦不知此为不仁义也,有具其皮币,发其处[37],使人飨贺焉[38]。则夫好攻伐之君,有重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39],有书之竹帛,藏之府库。为人后子者[40],必且欲顺其先君之行,曰:“何不当发吾府库,视吾先君之法美[41]?”必不曰文、武之为正者若此矣。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其邻国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是以攻伐世世而不已者,此吾所谓大物则不知也。

【译文】

因此,墨子确立了天的意志,把它作为准则,就好像制造车轮的人有圆规,木匠有矩尺。现在制造车轮的人拿着圆规,木匠拿着矩尺,以此来知道方和圆的区别。所以墨子确立了天的意志,把它作为准则,我因此而知道天下的士人君子离开道义很远了。怎么知道天下的士人君子离开道义很远呢?现在大国的国君肆志自得地说:“我处于大国的地位,如不去攻打小国,我凭借什么成为大国呢!”因此挑选精兵强将,排列好他们的战车和战船的队伍,来攻打没有罪过的国家。侵入他们的国境,割掉他们的庄稼,砍断他们的树木,摧毁他们的城墙,填平护城沟池,焚烧他们的祖庙,抢杀牲口,有反抗的百姓就斩杀他们,不反抗的,就捆绑着抓回来。男的就让他做仆人劳工,妇女就让她做舂米、掌酒的奴婢。那些喜欢攻伐的国君,不知道这是不仁义的,来告诉四周的诸侯说:“我攻打那个国家,消灭了他的军队,杀掉了很多大将。”他邻国的国君,也不知道这是不仁义的,准备好皮革钱币,打开他们的宝库,派人前去祝贺。那些喜欢攻伐的国君,就更不知道这是不仁义的事情了,反而写在竹帛上,藏在府库中。作为后代子孙的,必定想要顺从他们先君的做法,说:“为什么不打开我的府库,看看我的先君的法则呢?”必定不会说:文王、武王为政之道就是这样的。一定说:我攻打国家消灭军队杀死很多大将。那么那些喜欢功伐的国君,不知道这是不仁不义的事情,他们邻国的国君,也不知道这是不仁不义的,所以功伐的事情世世代代不停止,这就是我所说的不明白大道理。

所谓小物则知之者,何若[42]?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场园,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何也?曰:不与其劳[43],获其实,已非其有所取之故[44]。而况有逾于人之墙垣,抯格人之子女者乎[45]?与角人之府库[46],窃人之金玉蚤絫者乎[47]?与逾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乎?而况有杀一不辜人乎?今王公大人之为政也,自杀一不辜人者;逾人之墙垣,抯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絫者;与逾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与入人之场园,窃人之桃李瓜姜者,今王公大人之加罚此也。虽古之尧舜禹汤文武之为政,亦无以异此矣。

【译文】

所谓小道理就知道是怎么样的呢?现在有这样的人,进入别人的园地,窃取别人的瓜果蔬菜,上面的人得知并且惩罚他们,众人听说了就非难他们,这是为什么呢?说:这是因为他不参与别人的劳动,却获得别人的劳动成果,不是他所有的东西而偷拿的缘故。何况,还有越过别人的墙,抢走别人子女的人呢?还有挖通别人的府库,偷走人家金玉和布帛的人呢?还有越过别人的栏圏,偷走别人牛马的人呢?还有杀害一个无辜的人的人呢?现在的王公大人治理政务,从杀害一个无辜的人,到越过别人的墙而抢走别人子女的人,挖通别人的府库而偷走人家金玉和布帛的人,和越过别人的栏圏而偷走别人牛马的人,进入别人的园地而窃取别人的瓜果蔬菜的人,王公大人都加以重罚。即使是古代的尧舜大禹汤文王武王治理政治,也和这没有什么差别。

今天下之诸侯,将犹皆侵凌攻伐兼并[48],此为杀一不辜人者,数千万矣;此为逾人之墙垣,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府库,窃人金玉蚤絫者,数千万矣;逾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与入人之场園,窃人之桃李瓜姜者,数千万矣,而自曰义也。故子墨子言曰:是我者[49],则岂有以异是黑白甘苦之辩者哉!今有人于此,少而示之黑谓之黑[50],多示之黑谓白,必曰吾目乱,不知黑白之别。今有人于此,能少尝之甘谓甘[51],多尝谓苦,必曰:吾口乱,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杀人,其国家禁之,此蚤越有能多杀其邻国之人[52],因以为文义[53],此岂有异白黑、甘苦之别者哉?

【译文】

现在天下的诸侯,还都在互相侵犯、攻伐和兼并,这是杀死一个无辜人的罪过的几千几万倍;这是越过别人的城墙,抢走人家的子女,和挖通别人的府库,偷走别人的金玉和布帛的罪过的几千几万倍;是越过别人的栏圏,偷走别人的牛马,和进入别人的园地,窃取瓜果蔬菜的罪过的几千几万倍,而又自认为是“义”。所以墨子说:这是混淆了“义”的含义。这和混淆黑白、苦甜的人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有这样的人,给他看一点黑,就称为黑,给他看很多黑,就称为白,一定会说:我的视觉错乱,不知道黑白的区别。现在有这样的人,给他尝一点甜就称为甜,给他尝很多甜就称为苦,一定会说:我的味觉混乱,不知道甜和苦的味道。现在王公大人治理政治,有人在国中杀人,就在国家中禁止他,能在邻国杀很多人,却称之为仁义,这难道和那些混淆黑白、甜苦的人有区别吗?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为仪法。非独子墨子以天之志为法也[54],于先王之书《大夏》之道之然[55]:“帝谓文王:予怀明德,毋大声以色,毋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诰文王之以天志为法也[56],而顺帝之则也。且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为仁义,求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者,当天之志而不可不察也[57]。天之志者,义之经也[58]。

【译文】

因此墨子确立天的意志,把它作为奉行的法则。并不仅仅是墨子把天的意志作为法则,在先王的书《大雅》中也这样说:“上帝对文王说:我怀念那明德的人,不大声说话来表现自己,不因为自己做了诸夏之长就改变先王的法则。他对一切不识不知,只是顺应上天的法则。”这就是上帝告诫文王应该以天的意志为法则,顺从上天的法则。现在天下的士人君子,心中确实想要做仁义的事情,追求做高尚的士人,对上想要符合圣明君王的道术,对下想要符合国家中百姓的利益,那么对于上天的意志就不能不考察了。上天的意志,是义的准则。


[1] 是:通“寔”,即“实”(王焕镳说)。

[2] 所:处所。

[3] 有:疑当为“可”(孙诒让说)。

[4] 极戒:即儆戒(俞樾说)。儆,告诫,警告。

[5] 大物:大事。

[6] 正:正道。

[7] 正:领导,管理。

[8] 次:当为“恣”(孙诒让说)。

[9] 政:审上下文,当作“正”。

[10] 下:降。祸福:当为“祸祟”(王念孙说)。

[11] 豢(chú huàn):喂养,饲养。

[12] 重且贵:据文例当为“贵且知”(孙诒让说)。

[13] 远灵孤夷:疑当为“远夷蘦孤”。“蘦”,通“零”,零落(王焕镳说)。

[14] 今是:犹“今夫”(王引之说)。

[15] 不辜:据上文当为“不祥”(孙诒让说)。

[16] 别:读为“遍”(王引之说),谓天遍爱百姓。

[17] 贤者:据文例当为“天”。下句同。

[18] 尧舜禹汤文武之兼爱之天下也:下“之”字疑衍(孙诒让说)。

[19] 立为天子以法也:此句有脱文,疑当为“以为民父母,业万世,子孙继嗣。是以天下之庶民属而誉之者,不之废也”(王焕镳说)。属:连接。

[20] 抎(yǔn):有所失。

[21] 贲:当为“者”(王念孙说)。

[22] 失王:据上文当为“暴王”(苏时学说)。

[23] 正:通“政”(孙诒让说)。

[24] 诈:据文例疑当为“知”。

[25] 庶国:指众多的国家。

[26] 若:当为“其”。

[27] 方:并。

[28] 之:当为“天”(俞樾说)。

[29] 天之:当为“天志”(毕沅说)。

[30] 今知氏大国之君宽者然曰:此句疑当为“今之为大国之君者宽然曰”(王焕镳说)。

[31] 卒:此字下疑脱“伍”字(俞樾说)。

[32] 罚:当作“伐”(孙诒让说)。

[33] 御:当为“抑”,堙(王引之说)。

[34] 格:击,打。

[35] 操:当为“累”之误(王引之说)。系累,犹缚结。

[36] 酋:这里指掌酒的奴婢。

[37] :为“”之形误。处,指其收藏财物处(王焕镳说)。

[38] 饗(xiǎnɡ):当为“享”,献(孙诒让说)。

[39] 有:通“又”。

[40] 后子:后嗣之子,即嫡长子。

[41] 美:当为“义”之误(王念孙说),“义”与“仪”古通。

[42] 小物:小事情。

[43] 与:参与。

[44] 已:同“以”。有所:当为“所有”(孙诒让说)。

[45] 抯(zhā)格:“抯”字疑衍。格,拘执(俞樾说)。

[46] 角:穿。

[47] 蚤絫(lěi):当为“布喿”,“喿”为“缲”之借字。布缲,即布帛(王引之说)。

[48] 凌:侵犯,欺侮。

[49] (fén):通棼,与“纷”同(孙诒让说)。我:当为“义”。

[50] 之:据下文例当删此字。

[51] 能:犹“而”(王引之说)。“能少”二字误倒,当作“少而”。

[52] 此蚤越:疑当为“以斧钺”,指以斧钺之威来禁人杀人(王焕镳说)。

[53] 为:通“谓”。文:“之”之误(孙诒让说)。

[54] 之:即“志”字。“志”字衍(王念孙说)。

[55] 《大夏》:即《大雅》。夏、雅古通。

[56] 诰:当为“语”(毕沅说)。“也”字疑衍(孙诒让说)。

[57] 之:即“志”字。“志”字疑衍。下句同(王念孙说)。

[58] 经:原则。


天志中明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