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敌祠
【题解】
本篇讲述了如何在迎敌前和迎敌过程中进行祭祀、祈福、望气等趋吉避凶的活动。对于这些，我们今天不应冠以“封建迷信”而一笔抹杀，而应该意识到，如是种种，都是上古巫祭文化的遗留，是宝贵的文化史参考资料。
同时必须注意的是，本篇在铺陈大量祭祀祈福的内容之余，还是将战争胜利与否的关键落实在了人事上。例如：作者虽然认为通过请巫、卜望气可以测知战斗成败，但明确指出“望气”的结果只能由守将一人得知，不得流言惑众，扰乱军心民情，否则处斩巫、卜。可见作者虽然相信气数有定，但还是相信人能有所作为，不能将命运完全交付于气数。再如本篇于谈祭祀、祈福、望气之余，兼谈了“百官共财”、“百工即事”、“司马视城修卒伍”等一系列人事安排，可见在墨家的观念里，防御战的成败，即关乎天命，又决于人事，成功的防守者，应做到两方面都尽善尽美。
敌以东方来，迎之东坛，坛高八尺，堂密八[1]；年八十者八人，主祭青旗；青神长八尺者八[2]，弩八，八发而止；将服必青，其牲以鸡。敌以南方来，迎之南坛，坛高七尺，堂密七；年七十者七人，主祭赤旗；赤神长七尺者七，弩七，七发而止；将服必赤，其牲以狗。敌以西方来，迎之西坛，坛高九尺，堂密九；年九十者九人，主祭白旗；素神长九尺者九，弩九，九发而止；将服必白，其牲以羊。敌以北方来，迎之北坛，坛高六尺，堂密六；年六十者六人，主祭黑旗；黑神长六尺者六，弩六，六发而止；将服必黑，其牲以彘。从外宅诸名大祠，灵巫或祷焉，给祷牲。
【译文】
如果敌人自东方而来，就迎祭神灵于东方的神坛，坛的高度、宽度和长度皆为八尺；安排八位八十岁的人来主祭青旗；让八个身高八尺的人充当八位东方青神，设八位弓弩手，每人要射八支箭；将领所穿之衣必须为青色，以鸡作为祭品。如果敌人自南方而来，就迎祭神灵于南方的神坛，坛的高度、宽度和长度皆为七尺；安排七位七十岁的人来主祭赤旗；让七个身高七尺的人充当七位南方赤神，设七位弓弩手，每人要射七支箭；将领所穿之衣必须为赤色，以狗作为祭品。如果敌人自西方而来，就迎祭神灵于西方的神坛，坛的高度、宽度和长度皆为九尺；安排九位九十岁的人来主祭白旗；让九个身高九尺的人充当九位西方素神，设九位弓弩手，每人要射九支箭；将领所穿之衣必须为白色，以羊作为祭品。如果敌人自北方而来，就迎祭神灵于北方的神坛，坛的高度、宽度和长度皆为六尺；安排六位六十岁的人来主祭黑旗；让六个身高六尺的人充当六位北方黑神，设六位弓弩手，每人要射六支箭；将领所穿之衣必须为黑色，以猪作为祭品。在城外诸多有名的大祠堂里，可能会有灵验的巫师在那祈祷神灵，要为他们提供祭品。
凡望气，有大将气，有小将气，有往气，有来气，有败气，能得明此者可知成败、吉凶。举巫、医、卜有所长，具药，宫之[3]，善为舍。巫必近公社[4]，必敬神之。巫、卜以请守[5]，守独智巫、卜望气之请而已[6]。其出入为流言，惊骇恐吏民，谨微察之，断罪不赦。望气舍近守官。牧贤大夫及有方技者若工[7]，弟之[8]。举屠、酤者置厨给事，弟之。
【译文】
但凡望气，有大将气、小将气、往气、来气、败气等，能明辨这些气的人可以预知成与败、吉和凶。推举出有特长的巫师、医师及卜师，为他们配备相关的药物，将他们照看起来，妥善地安排他们的起居。巫师的住所必定要靠近祭土地神的地方，必须要将其当作神灵一样敬重。巫师和卜师向城中长官报告望气及占卜的结果，只能让长官一人知道，不得告知他人。若巫师和卜师出入编造流言，造成官吏民众慌乱，就需谨慎地暗中探察，对这些传播流言的巫师和卜师进行处罚，绝不姑息。望气台要与长官署靠近。把贤良的大夫和有某些特长的专业人士集中到一起，对他们进行相应第等的划分。挑选出屠夫和酿酒人，将他们安排到厨房里做事，也要给他们划分职务等级。
凡守城之法，县师受事出葆[9]，循沟防[10]，筑荐通途[11]，修城。百官共财[12]，百工即事。司马视城修卒伍，设守门，二人掌右阉[13]，二人掌左阉，四人掌闭，百甲坐之。城上步一甲、一戟，其赞三人[14]。五步有五长，十步有什长，百步有百长，旁有大率，中有大将，皆有司吏卒长。城上当阶，有司守之。移中中处[15]，泽急而奏之[16]。士皆有职。
【译文】
但凡守城的法则，县师接受任务离开堡垒，巡察沟渠城防，修筑障碍物以阻断敌人的通道，修葺好城墙以抵御敌人。众多官吏须供应战争所需的钱财费用，诸多工匠要积极从事各项守城事务。司马要根据城池防御情况布置守门兵士，二人负责掌管右边城门，二人负责掌管左边城门，四人一起共同负责城门的开闭，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坐守城门。城墙之上，每隔一步安置一个带甲的兵士及一名握戟的兵士，另配三人辅助。每五步安置一个伍长，每十步配放一名什长，每百步置备一名百长。城的每一面配有一位将领，城的中央配置大将，如此一来，每一级内都有长官，每一级都有明确的职责。安排官兵在城墙的阶梯处专门把守。将公文簿籍移至适当的地方，择取紧要的文书上报。每个军士都有自己特定的职责。
城之外，矢之所遝[17]，坏其墙，无以为客菌[18]。三十里之内，薪蒸、水皆入内。狗、彘、豚、鸡食其肉，敛其骸以为醢，腹病者以起。城之内，薪蒸庐室，矢之所逮，皆为之涂菌。令命昏纬狗纂马，掔纬[19]。静夜闻鼓声而噪，所以阉客之气也[20]，所以固民之意也，故时噪则民不疾矣。祝、史乃告于四望、山川、社稷，先于戎，乃退。公素服誓于太庙，曰：“其人为不道，不修义详[21]，唯乃是王[22]，曰：‘予必怀亡尔社稷，灭尔百姓。’二参子尚夜自厦[23]，以勤寡人，和心比力兼左右，各死而守。”既誓，公乃退食。舍于中太庙之右，祝、史舍于社。百官具御，乃斗鼓于门[24]，右置旂，左置旌于隅练名，射参发，告胜，五兵咸备。乃下，出挨[25]，升望我郊。乃命鼓，俄升，役司马射自门右，蓬矢射之，茅参发，弓弩继之；校自门左，先以挥，木石继之。祝、史、宗人告社，覆之以甑。
【译文】
城外的墙，如果箭能射到，要将其通通推倒，防止其为敌所利用，成为敌方的防御工事。将三十里以内的所有柴草树木及饮水全部运进城内。把狗、猪、鸡的肉吃掉之后，收集它们的骨头，把这些骨头制成酱，可用以治疗肠胃有病的人。城内的一切柴草堆和房屋，只要城外的箭能射到，都要抹上一层泥。黄昏以后，下令让城内的人将马和狗等牲畜拴紧套牢。夜里寂静的时候，一旦听到鼓声众人就一齐呐喊，用来压制敌人的气势，同时也能稳定民心，这样就不会令老百姓惊慌害怕了。太祝和太史需要在战前祭告四方的神祇、周围的山川和宗庙，祈祷战胜外敌，之后才能退下。国君要穿着白色祭服在太庙誓师，誓词这样说到：“这些人做不道义的事，不行仁义之举，只知滥用暴力，还发狂言：‘我一定会灭掉你的国家和你的百姓。’我的两位大臣尚且知道自我勉励，全力地辅助我，我更应该带领所有部下同心协力，同仇敌忾，誓死守卫国土。”誓师结束之后，国君才能退下用餐。他要临时性地住在中太庙右边的屋舍内，太祝和太史也临时住在社庙中。其余的诸多官吏各司其职，进而升鼓于太庙，在庙门的右边放置旗，在庙门的左边放置旌，在旌的飘带上书写将帅的名字，兵士们要发射三箭，祈祷战斗胜利，所有官兵齐集。然后出太庙等候，再登上城门，观望城外的情况。之后，命令擂鼓，随即登上门台，役司马在城门的右边发射由蓬蒿制成的箭，拿矛的兵士则持矛刺地三下，接着弓弩手向空射箭；军校先在城门左边挥动兵器，然后木头擂石一齐抛下。太祝、太史和礼官对社庙祭告，然后用作饭的陶器将祭品覆盖住。
[1] 密：总括长、宽、高三者而言（岑仲勉说）。
[2] 青神：这里指著青衣、充当神体的祭祀者。下“赤神”、“素神”、“黑神”之神义同。
[3] 宫之：当作“宫养之”（孙诒让说）。
[4] 公社：官方祭土地神的地方。
[5] 请：通“情”，实情。按：“守”上当补“报”字。
[6] 智：同“知”。请：通“情”。
[7] 牧：当作“收”，这里意为“集合”。
[8] 弟：划分等级次第。
[9] 县师：军队中职官名称。葆：此处意为“堡垒”（孙诒让说）。
[10] 循：巡察。
[11] 荐：用以堵塞通路的障碍物。
[12] 共：犹“供”。
[13] 阉：同“掩”，门扇。
[14] 赞：辅助。
[15] 移中中处：古人称簿书为“中”。中处，言适中之处。
[16] 泽：当作“择”。
[17] 遝：意为“及”，这里指箭矢达到之处。
[18] 菌：犹“翳”，掩体。
[19] 掔纬：束紧套牢。
[20] 阉：犹“掩”，压制。
[21] 详：当作“祥”（孔诒让说）。
[22] 唯乃是王：当作“唯力是正”（孙诒让说）。
[23] 参：同“叁”。厦：为“厉”字之误（毕沅说），勉励。
[24] 斗：疑为“升”之误（孙诒让说）。
[25] 挨：当作“俟”，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