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柱
【题解】
本文取首句“耕柱”二字命篇。全文篇幅较长,大多为对话体式,记载了墨子与弟子等人的对话。各段之间无必然联系,文字也有错乱脱落处,当出于墨家弟子的记载。
本篇论述内容较广,观点比较分散,其中论及“义”的相对较多。墨子认为为义犹筑墙,要各尽其能,各守其职,分工合作,才能使“义事成”,而行仁义之事,并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所以人见亦为,人不见亦为。总之,墨子认为“义”是“天下之良宝”。除此以外,还较多地论述了言与行的关系,即言论足以付之实行的就说,不足以实行的就不说,无用而妄言就是“荡口”,从而否定了信口胡言的做法。
子墨子怒耕柱子[1],耕柱子曰:“我毋俞于人乎[2]?”子墨子曰:“我将上大行[3],驾骥与羊,子将谁驱[4]?”耕柱子曰:“将驱骥也。”子墨子曰:“何故驱骥也?”耕柱子曰:“骥足以责。”子墨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
【译文】
墨子责备耕柱子。耕柱子说:“我难道不比别人强一点吗?”墨子说:“我将要去太行,用马或羊驾车,你将要哪一种驱车啊?”耕柱子说:“将用马驱车。”墨子说:“为什么要用马驱车呢?”耕柱子说:“马足以承担责任。”墨子说:“我也认为你足以承担责任。”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5]:“鬼神孰与圣人明智?”子墨子曰:“鬼神之明智于圣人,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昔者夏后开使蜚廉折金于山川[6],而陶铸之于昆吾[7],是使翁难雉乙卜于白若之龟[8],曰:‘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举而自臧[9],不迁而自行,以祭于昆吾之虚[10],上乡’[11]!乙又言兆之由曰[12]:‘飨矣!逢逢白云[13],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于三国。’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数百岁矣。使圣人聚其良臣与其桀相而谋[14],岂能智数百岁之后哉[15]!而鬼神智之。是故曰:鬼神之明智于圣人也,犹聪耳明目之与聋瞽也。”
【译文】
巫马子对墨子说:“鬼神和圣人谁更明智?”墨子说:“鬼神比圣人明智,就像聪耳明目的人比于聋盲之人一样。从前夏后启让蜚廉到山里去开采矿藏,在昆吾陶铸,叫翁难乙用百灵之龟占卜,说:‘鼎铸成了,三只脚,方形,不用烧就自己能煮熟东西,不用放东西就会有东西自己藏在里面,不迁徙而自己会行走,用它在昆吾之乡祭祀,请诸神享用祭品吧!’然后又念卦上的占辞说:‘神已经享用了。蓬蓬的白云,一会向南一会向北,一会向西一会向东,九鼎铸成以后,将流传在三个国家。’夏后氏失去了以后,殷人接受了它;殷朝失去了以后,周人接受了它。夏、商、周的相继接收,有几百年了,如果让圣人聚集了他贤良的臣子和他杰出的国相一起来谋划,又怎么能知道几百年后的事情呢?而鬼神知道。所以说:鬼神是比圣人明智的,就像聪耳明目的人比于聋盲之人一样。”
治徒娱、县子硕问于子墨子曰[16]:“为义孰为大务[17]?”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18],能欣者欣[19],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20],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
【译文】
治徒娱、县子硕问墨子说:“做仁义的事,什么是最重要的呢?”墨子说:“就像建筑城墙,能筑土的就筑土,能填土的就填土,能挖土的就挖土,然后城墙才能建成。做仁义的事也是这样。能谈论分辨的就谈论分辨,能解释经书典籍的就解释经书典籍,能身体力行的就身体力行,然后仁义的事就能做成。”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兼爱天下,未云利也[21];我不爱天下,未云贼也。功皆未至,子何独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于此[22],一人奉水将灌之[23],一人掺火将益之[24],功皆未至,子何贵于二人[25]?”巫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掺火者之意。”子墨子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
【译文】
巫马子对墨子说:“你兼爱天下,也没什么利益;我不爱天下,也没什么贼害。功效都没有达到,你为什么自以为是而非难我呢?”墨子说:“现在有人在这里放火,一个人拿着水要灭火,一个人拿着火要助长火势,功效都没有达到,你看重哪一个呢?”巫马子说:“我认为那个拿着水的人的用意是对的,而那个拿着火的人的用意是不对的。”墨子说:“我也是认为我的用意是对的,而认为你的用意是不对的。”
子墨子游荆耕柱子于楚[26],二三子过之[27],金食之三升[28],客之不厚[29]。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耕柱子处楚无益矣。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子墨子曰:“未可智也[30]。”毋几何,而遗十金于子墨子[31],曰:“后生不敢死[32],有十金于此,愿夫子之用也。”子墨子曰:“果未可智也。”
【译文】
墨子推荐耕柱子到楚国去做官,有几个墨子的弟子去拜访他,他每餐只给他们三升米做食物,招待得很不周到。几个人回去对墨子说:“耕柱子在楚国没什么好处。我们去拜访,他每餐只给我们三升米做食物,招待得很不周到。”墨子说:“还不能判断。”没过多久,耕柱子送了十镒黄金给墨子,说:“我不敢贪图财物以取死,有十镒金子在这里,希望您能用它。”墨子说:“果然还不能判断。”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之为义也,人不见而耶[33],鬼而不见而富[34],而子为之,有狂疾[35]!”子墨子曰:“今使子有二臣于此[36],其一人者见子从事,不见子则不从事;其一人者见子亦从事,不见子亦从事,子谁贵于此二人?”巫马子曰:“我贵其见我亦从事,不见我亦从事者。”子墨子曰:“然则,是子亦贵有狂疾也。”
【译文】
巫马子对墨子说:“你奉行道义,却没有看到有人帮助你,也没有看到鬼神降福给你,而你这样做,恐怕是有疯病吧!”墨子说:“现在假如你有两个臣子,有一个人看到你就做事,不看到你就不做事;有一个人看到你就做事,不看到你也做事,你看重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呢?”巫马子说:“我看重看到我做事,不看到我也做事的人。”墨子说:“既然这样,那么你也是有疯病的人。”
子夏之徒问于子墨子曰[37]:“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38],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于汤文,行则譬于狗豨,伤矣哉!”
【译文】
子夏的弟子问墨子说:“君子之间有争斗吗?”墨子说:“君子没有争斗。”子夏的弟子说:“狗和猪尚且有争斗,士君子怎么会没有争斗呢?”墨子说:“可悲啊!你们言谈就称赞汤文王,行为上却和狗猪相比,可悲啊!”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舍今之人而誉先王,是誉槁骨也[39]。譬若匠人然,智槁木也[40],而不智生木。”子墨子曰:“天下之所以生者,以先王之道教也。今誉先王,是誉天下之所以生也。可誉而不誉,非仁也。”
【译文】
巫马子对墨子说:“舍弃现在的人而称赞先王,是称赞枯骨。就好比木匠,只知道枯木,而不知道活的树木。”墨子说:“天下存在的原因,是因为先王的道德教诲。现在称赞先王,是称赞天下存在的根本。应该称赞的不称赞,是不仁义啊!”
子墨子曰:“和氏之璧[41],隋侯之珠[42],三棘六异[43],此诸侯之所谓良宝也。可以富国家,众人民,治刑政,安社稷乎?曰:不可。所谓贵良宝者,为其可以利也[44]。而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宝也。今用义为政于国家[45],人民必众,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为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而义可以利人。故曰:义,天下之良宝也。”
【译文】
墨子说:“和氏的璧玉,隋侯的珠宝,三翮六翼的九鼎,这些都是诸侯所认为的珍宝。这可以用来使国家富强,使人口众多,使刑法政治得到治理,使社稷得到安定吗?说:不可以。所谓的珍贵的宝贝,是因为可以带来利益。而和氏的璧玉,隋侯的珠宝,三翮六翼的九鼎,不可以让人们得到利益,这不是天下珍贵的宝贝。现在用道义来治理国家的政治,国家一定会富强,人口一定会众多,刑法政治一定会得到治理,社稷一定会得到安定。所谓珍贵的宝贝可以使人们得到利益,而道义可以使人们得到利益。所以说:道义,是天下珍贵的宝贝。”
叶公子高问政于仲尼曰:“善为政者若之何?”仲尼对曰:“善为政者,远者近之,而旧者新之[46]。”子墨子闻之曰:“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叶公子高岂不知善为政者之远者近也[47],而旧者新是哉[48]?问所以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之所不智告人,以所智告之,故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
【译文】
叶公子高向仲尼询问治理政治的方法说:“善于治理政治的人是怎么样的呢?”仲尼回答说:“善于治理政治的人,让远方的人亲近,对待老朋友就像新交一样友好。”墨子听说了,说:“叶公子高没有得到他想问的内容,仲尼回答得也不得要领。叶公子高难道不知道善于治理政治的人要让远方的人亲近,对待老朋友要像新交一样友好?他想问的是怎么去做,不拿别人不知道的去告诉别人,而把别人知道的告诉别人,所以叶公子高没有得到他想问的内容,仲尼回答得也不得要领。”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大国之攻小国,譬犹童子之为马也[49]。童子之为马,足用而劳。今大国之攻小国也,攻者农夫不得耕[50],妇人不得织,以守为事;攻人者,亦农夫不得耕,妇人不得织,以攻为事。故大国之攻小国也,譬犹童子之为马也。”
【译文】
墨子对鲁阳文君说:“大国攻打小国,就像小孩子模仿马做游戏一样。小孩子模仿马行使自己的脚很劳累。现在大国攻打小国,被攻打的国家,农民不能耕种,妇人不能织布,把防守作为自己的事业;攻打别人的国家,农民也不能耕种,妇人也不能织布,把攻打作为自己的事业。所以大国攻打小国,就像小孩子模仿马行一样。”
子墨子曰:“言足以复行者[51],常之;不足以举行者,勿常。不足以举行而常之,是荡口也[52]。”
【译文】
墨子说:“言论足以付诸行动的,就常常说,不足以付诸行动的,就不要常常说;不足以付诸行动的却常说,是信口胡言。”
子墨子使管黔游高石子于卫[53],卫君致禄甚厚,设之于卿。高石子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子墨子曰:“卫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于卿。石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54],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55]?”子墨子曰:“去之苟道[56],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57],辞三公,东处于商盖[58],人皆谓之狂。后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就誉’,去之苟道,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59]。’今卫君无道,而贪其禄爵,则是我为苟陷人长也[60]。”子墨子说,而召子禽子曰[61]:“姑听此乎!夫倍义而乡禄者[62],我常闻之矣。倍禄而乡义者,于高石子焉见之也[63]。”
【译文】
墨子让管黔到卫国去称扬高石子,让高石子仕于卫,卫国的国君给他很丰厚的俸禄,让他列为卿。高石子三次朝见卫君,一定把话说尽,但言论没有得到施行的。高石子就离开卫去齐国,见到墨子说:“卫国国君因为您的缘故,给我很丰厚的俸禄,让我列为卿。我三次朝见卫君,一定把话说尽,但言论没有得到施行的,所以就离开了,卫国国君恐怕会觉得我很狂妄吧?”墨子说:“离开是合乎道的,怎么会狂妄呢?古代的时候周公旦斥责管叔,辞去三公的职位,东行到商奄居住,大家都说他是狂妄的。后世的人称赞他的德行,传扬他的名声,到现在也不停止。并且我听说‘奉行道义并不是为了逃避毁谤或得到赞誉’,离开是合乎道的,怎么会狂妄呢?”高石子说:“我离开卫国,怎么敢不奉行道义呢?从前夫子说:‘天下不行道义,仁人不处于厚禄的地位。’现在卫国没有道义,却贪图他的俸禄,那么我只是贪图别人的粮食了。”墨子听了很高兴,召来禽滑釐说:“姑且听听高石子说的话吧。违背道义而追求俸禄的人,我常常听说,舍弃俸禄而追求道义的人,在高石子身上看到了。”
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贫而谓之富,则怒;无义而谓之有义,则喜。岂不悖哉[64]!”
【译文】
墨子说:“世俗的君子,本来是贫穷的,说他富裕就要生气,没有道义而说他有道义就高兴,难道不是不合乎常理吗?”
公孟子曰:“先人有则三而已矣[65]。”子墨子曰:“孰先人而曰有则三而已矣[66]?子未智人之先有[67]。”
【译文】
公孟子说:“先人已经有的,后人效法它就可以了。”墨子说:“谁说先人有的,后人只要效法就可以了?你不知道先人也有先人,那么先人也就变成后生的人了。”
后生有反子墨子而反者[68]:“我岂有罪哉?吾反后。”子墨子曰:“是犹三军北[69],失后之人求赏也[70]。”
【译文】
有背弃墨子而又回到了墨子门下的学生说:“我难道有罪过吗?我是在后面背叛的。”墨子说:“这就像三军打了败仗,在后面逃走的人还要求奖赏一样啊!”
公孟子曰:“君子不作,术而已[71]。”子墨子曰:“不然,人之其不君子者[72],古之善者不诛[73],今也善者不作。其次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遂[74],己有善则作之,欲善之自己出也。今诛而不作,是无所异于不好遂而作者矣。吾以为古之善者则诛之,今之善者则作之,欲善之益多也。”
【译文】
公孟子说:“君子不创作,只是阐述先贤之言而已。”墨子说:“不是这样的。极端没有君子品格的人,不阐述古代的善行,也不做现在的善行。其次没有君子品格的人,对古代的善行不阐述,自己有善行就去做,希望善行是自己做的。现在阐述而不作,这和不喜欢阐述却喜欢做的人是没有区别的。我以为古代的善就阐述,现在的善就做,是希望善行更多一些。”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我与子异,我不能兼爱。我爱邹人于越人[75],爱鲁人于邹人,爱我乡人于鲁人,爱我家人于乡人,爱我亲于我家人[76],爱我身于吾亲,以为近我也。击我则疾[77],击彼则不疾于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78],而不疾者之拂?故有我有杀彼以我,无杀我以利[79]。”子墨子曰:“子之义将匿邪,意将以告人乎[80]?”巫马子曰:“我何故匿我义?吾将以告人。”子墨子曰:“然则,一人说子[81],一人欲杀子以利己;十人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利己;天下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利己。一人不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82];十人不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天下不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说子亦欲杀子,不说子亦欲杀子,是所谓经者口也[83],杀常之身者也[84]。”子墨子曰:“子之言恶利也?若无所利而不言[85],是荡口也。”
【译文】
巫马子对墨子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做到兼爱。我爱邹人超过越人,我爱鲁人超过邹人,我爱我的乡人超过鲁人,我爱我的家人超过我的乡人,我爱我的双亲超过家人,我爱自己超过双亲,因为和我亲近。打我就痛,打别人我就不痛,我为什么不除去自己的疼痛,反而去解除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疼痛呢?所以我只会杀别人来让自己得利,不会杀自己来使别人得利。”墨子说:“你的道义想要藏起来呢,还是想要告诉别人呢?”巫马子说:“我为什么要藏起我的道义呢?我将要告诉别人。”墨子说:“既然这样,那么一个人喜欢你的主张,就有一个人要杀掉你来使他自己得利;十个人喜欢你的道义,就有十个人想要杀掉你来使他得到利益;天下人都喜欢你的道义,天下人就都想杀掉你来使他们得到利益。一个人不喜欢你的主张,一个人想要杀掉你,认为你是散布不祥言论的人;十个人不喜欢你的主张,十个人想要杀掉你,认为你是散布不祥言论的人;天下人不喜欢你的主张,天下人想要杀掉你,认为你是散布不祥言论的人。喜欢你的言论也要杀掉你,不喜欢你的言论也要杀掉你,这就是口出不祥之言,常常招致杀身之祸。”墨子说:“你的言论有什么益处呢?如果没有益处还要说,就是信口胡言。”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今有一人于此,羊牛[86],维人但割而和之[87],食之不可胜食也。见人之作饼[88],则还然窃之[89],曰:‘舍余食[90]。’不知日月安不足乎[91],其有窃疾乎?”鲁阳文君曰:“有窃疾也。”子墨子曰:“楚四竟之田,旷芜而不可胜辟,灵数千[92],不可胜[93],见宋、郑之间邑[94],则还然窃之,此与彼异乎?”鲁阳文君曰:“是犹彼也,实有窃疾也。”
【译文】
墨子对鲁阳文君说:“现在有一个人,牛羊牲畜任人宰割烹饪,多得吃不完,但看到别人发臭的饼还要迅速地去偷吃,说:‘给我食物。’不知道他是美味的食物不充足呢,还是有偷窃的癖好呢?”鲁阳文君说:“是有偷窃的癖好。”墨子说:“楚国境内的土地,空旷荒芜,开辟不完的多得数不清,灵秀的川泽山林多得数不清,看到宋、郑的空城还想迅速去偷窃,这和那偷饼的人有什么区别呢?”鲁阳文君说:“这就像那人一样,实在是有偷窃的癖好。”
子墨子曰:“季孙绍与孟伯常治鲁国之政,不能相信[95],而祝于丛社[96],曰:‘苟使我和[97]。’是犹弇其目[98],而祝于丛社也,‘苟使我皆视’。岂不谬哉!”
【译文】
墨子说:“季孙绍与孟伯常治理鲁国的政治,互相不信任,而在神庙里祷告说:‘希望让我们和睦相处吧。’这就像遮住眼睛,却在神庙里祷告,说‘希望让我们都能看得到吧’。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子墨子谓骆滑氂曰:“吾闻子好勇。”骆滑氂曰:“然。我闻其乡有勇士焉,吾必从而杀之。”子墨子曰:“天下莫不欲与其所好[99],度其所恶[100]。今子闻其乡有勇士焉,必从而杀之,是非好勇也,是恶勇也。”
【译文】
墨子对骆滑氂说:“我听说你喜好勇力。”骆滑氂说:“是。我听说那个乡里有勇士就一定要去杀了他。”墨子说:“天下没有人不想帮助自己喜欢的人,除去自己厌恶的人。现在你听说那个乡有勇士就一定要去杀了他,不是喜欢勇力,而是厌恶勇力啊!”
[1] 怒:责备。耕柱:墨子的弟子。
[2] 俞:当作“愈”,胜。
[3] 大:当作“太”。
[4] 驱:驰马。
[5] 巫马子:疑为孔子弟子巫马期。
[6] 夏后开:当为“夏后启”,即夏禹之子夏启,汉人避讳而改(苏时学说)。蜚廉:伯益之子。折金:开发矿藏。
[7] 陶:指作陶范。铸:指镕金。
[8] 翁难雉乙:“雉”字疑衍。翁难乙,当为卜人姓名(王焕镳说)。白若:或为地名,或当读为“百若”。百若之龟,犹言“百灵之龟”(高亨说)。
[9] 臧:当作“藏”(毕沅说)。
[10] 虚:大土山。
[11] 上乡:即“尚飨”(毕沅说),古人祭辞中的用语。
[12] 兆:古代占卜时,占卜者观看龟甲烧灼形成的裂纹,用来判断吉凶,这种裂纹就叫做兆。由:通“繇”(孙诒让说),卜辞。
[13] 逢逢:通“蓬蓬”(孙诒让说),盛行的样子。
[14] 桀:通“杰”。
[15] 智:此与下“鬼神智之”之“智”字,别本作“知”。
[16] 治徒娱、县子硕:均为墨子的弟子。
[17] 务:事务,事情。
[18] 实壤:指把泥土倾倒在筑墙用的夹板之中。
[19] 欣:通“掀”,挖土。
[20] 说书:这里指解释典籍。
[21] 云:《广雅·释诂》:“云,有也。”下同。
[22] 燎:放火。
[23] 奉:通“捧”。灌:浇灭。
[24] 掺(shǎn):即“操”之异文(毕沅说)。
[25] 贵:重视,崇尚。
[26] 游:谓游扬其名而使之仕(毕沅说)。“荆”字疑衍(王念孙说)。
[27] 二三子,指几个弟子。过:访。
[28] 食之三升:每餐供食三升,言其不足。
[29] 客:招待。厚:优厚。
[30] 智:同“知”。
[31] 遗(wèi):给予,赠送。十金:古以一镒为一金,二十两为一镒。
[32] 后生:弟子自称。不敢死:谓不敢贪图财物以取死。
[33] 而:你。耶:当为“助”(孙诒让说)。
[34] 鬼而不见而富:前“而”字疑衍。富,通“福”(王引之说)。
[35] 有狂疾:“疾”下当有“乎”字(吴汝纶说)。
[36] 臣:家臣,奴隶。
[37] 子夏:孔子的弟子。徒:弟子。
[38] 豨(xī):猪。
[39] 槁(ɡǎo):干枯。
[40] 智:同“知”。
[41] 和氏璧:相传楚人卞和得璞于山,理而得宝玉,故称“和氏之璧”。
[42] 隋侯之珠:古代传说中的明珠。
[43] 三棘六异:当为“三翮六翼”(孙诒让说),即九鼎。
[44] 为其可以利也:“利”下当有“人”字(陶鸿庆说)。
[45] 今用义为政于国家:此句下当补“国家必富”四字(吴毓江说)。
[46] 旧者新之:言待故旧如新,无厌怠(孙诒让说)。
[47] 也:当作“之”(毕沅说)。
[48] 是:当作“之”(苏时学说)。
[49] 童子之为马:谓小孩模仿马做游戏。
[50] 攻者:旧本作“守者”。
[51] 复行:谓可举行。
[52] 荡口:谓信口胡言。
[53] 管黔:墨子弟子。:疑为衍字。
[54] 据上文“行”下当有“者”字。
[55] 无乃:恐怕。
[56] 苟:如果,假设。道:这里指合乎道。
[57] 关:“管”之假音(毕沅说)。
[58] 商盖:即“商奄”。成王亲政后,周公旦辞相位,东处于奄地。
[59] 厚:这里指厚禄之位。
[60] 陷:疑当为“啗”,即“啖”(孙诒让说)。长:当为“粻”之省文(吴毓江说),米粮。
[61] 子禽子:即禽滑釐,墨子弟子,在墨家的地位仅次于墨子,故称子禽子。
[62] 倍:通“背”,违背。乡:通“向”,追求。
[63] 焉:乃。
[64] 悖:谬误,荒谬。
[65] 则:效法。三:当为“之”之误(王焕镳说)。下同。
[66] 此句疑当为“孰曰先人有,则之而已矣”(王焕镳说)。
[67] 智:当为“知”。此句疑当为“子未智人之先而有后在焉”(王焕镳说)。
[68] 上“反”,谓背弃。下“反”为“返”之假字。“者”下当有“曰”字(孙诒让说)。
[69] 北:败走。
[70] 失:通“佚”,逃走。
[71] 术:同“述”(毕沅说)。
[72] 其:当为“綦”之省文(于省吾说),极。
[73] 诛:当为“述”(毕沅说)。下同。
[74] 遂:当作“述”(毕沅说)。下同。
[75] 于:逾,超过。
[76] 亲:指父母双亲。
[77] 疾:痛。
[78] 拂:除去。
[79] “故有我”二句:此两句疑当为“有杀彼以利我,无杀我以利彼”(苏时学说)。
[80] 意:通“抑”,还是。
[81] 说:同“悦”。说子,指悦其所言(孙诒让说)。
[82] 施:散布。
[83] 经:当作“刭”(王焕镳说),用刀割脖子。
[84] 之:至(姚永概说)。
[85] 若无所利而不言:“不”字疑衍(曹耀湘说)。
[86] 犓:即“刍豢”,指家畜。
[87] 维人:当为“饔(yōnɡ)人”之误(毕沅说)。饔,烹饪。古代有饔人之官。但割:即“袒割”(毕沅说),指去牲畜之毛,再加以切割。
[88] 作:当作“生”(毕沅说),同“胜”,恶臭(尹桐阳说)。
[89] 还然:便捷的样子。
[90] 舍:当为“予”之假(孙诒让说)。舍余食,犹言“给我食”。
[91] 日月:当为“甘肥”之误(曹耀湘说)。
[92] (hū)灵:谓山泽之有神灵者。
[93] 不可胜:“胜”下当有“度”字,计算(王焕镳说)。
[94] 间邑:空邑(孙诒让说)。
[95] 相信:相互信任。
[96] 祝:祝祷。丛社:指立于丛林中的祠庙。
[97] 苟:犹“尚”(王引之说),这里表示希望。
[98] 弇(yǎn):遮住。
[99] 与:当为“兴”(王引之说)。
[100] 度:当为“废”(王引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