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本 >
- 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全集 - 郑体武 >
- 新诗
169.“莫斯科的午夜。佛祖的夏天真够奢侈……”
莫斯科的午夜。佛祖的夏天(1)真够奢侈。
穿着窄小铁靴的街道带着轻微的哗啦声四散开去,
出了黑麻疹的林荫大道和花园环路怡然自得。
莫斯科啊,即便深夜也无法入静,
当安宁从马蹄下逃走。
你会说:在那边的某处,在打靶场上,
来了两个小丑——比姆和鲍姆,
于是梳子们和小锤子们纷纷启动,
忽而传出口琴的声音,
忽而是乳制的儿童钢琴:
哆——来——咪——发
和嗦——发——咪——来——哆。
从前,我,年纪稍轻,
每当穿着橡胶雨衣出门,
进入林荫道宽敞的怀抱,
总看见那里有一个茨冈女人,
细如火柴的双腿在长长的裙摆中瑟瑟发抖,
一只被捕的黑熊在悠然漫步——
它是大自然恒久不变的孟什维克,
四周弥漫着桂樱气味,浓郁得无以复加!……
你究竟去往何处?既无月桂,也无樱桃……
我要拧紧厨房大挂钟
大摆幅的瓶状摆锤。
时间粗糙到了何等地步啊,
可我还是喜欢抓住它的尾巴:
毕竟它不停地奔跑,本身无可厚非,
只是看上去有些形迹可疑。
走开!莫要请求,莫要抱怨,嘘!
莫要哭诉!
那些平民知识分子跺着脚下干裂的皮靴,
可是要让我现在出卖他们?
我们会像步兵一样死去,
但我们绝不会颂扬
侵占、零工和谎言。
我们有一块旧苏格兰网格毯,
我死后,你会把它当做军旗,盖在我身上。
喝一杯吧,朋友,为我们苦荞般的痛苦,
喝一杯吧,让我们一饮而尽!
一群又一群观众,没精打采,
从放映场次密集的电影院里
走出来,像是吸食了麻醉剂。
他们的静脉严重缺血,
他们多么需要氧气!
该让你们知情了:我也是同时代人,
我是莫斯科裁缝时代的一员,
你们看,我身上的短大衣多么潇洒,
我的言谈举止多么风流倜傥!
试一试,让我脱离这个世纪,
我保证你们会扭伤自己的脖子!
我跟这个时代交谈,可难道
它的灵魂是大麻纤维的,难道
它在我们这里已经耻辱地习以为常,
一如藏庙里满脸皱纹的幼兽:
挠挠痒——放进锌制的浴盆,——
再给我们演示一下吧,玛丽·伊万娜(2)!
尽管这带有侮辱性——你们要明白:
有一种劳动的放荡,就在我们血液里。
天已放亮。花园如绿色电报哗哗作响。
拉斐尔到伦勃朗家里做客。
对于莫斯科,他跟莫扎特无可挑剔——
冲这褐色的眼睛,冲这短暂的醉意。
穿堂风,好似舍拉普特教派(3)信徒,
用一条空中传送带
将气压传送装置或黑海云母清泉
从一个住宅送进另一个住宅……
1931年5月—6月4日
(1) 1931年夏初诗人是在弟弟位于莫斯科中国城老花园巷的家中度过的。
(2) 据曼德尔施塔姆夫人回忆,人们这样称呼街头算命师手上的小猴子,它们充当主人的助手,从“窗口”抽出“命运”来。
(3) 19世纪60年代出现在俄罗斯坦波夫地区的一个教派,受神秘主义影响,主要在俄罗斯南部和东南部传播。该教派脱胎于鞭笞派(一说莫罗勘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