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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距离族长,我的路还远……”
距离族长,我的路还远,
我年资尚浅,不够德高望重,
人们动辄指着眼睛骂我,
如泼妇骂街,全是难听的脏话,
这些脏话毫无意义,实在无聊:
如此这般!就算我服软道个歉,——
可在内心深处我一点也没改变……
想想你跟这世界有什么关系,
你连自己都不会相信:胡说!
午夜里别人住宅的钥匙,
口袋里的十戈比银币,
一截偷来的赛璐珞(1)。
每当歇斯底里的铃声响起,
我就像小狗一样扑向电话。
传来一句波兰语:“金库耶,班尼!(2)”
那是外地人的柔声责备
或是一个没有兑现的承诺。
你仍在思忖:置身于烟花爆竹中间
该有个什么样的爱好;
待平静下来,一看,那里只剩下
一团乱麻和无所事事——
请吧,请向他们借个火!
或淡然一笑,或胆怯地拿出派头,
出门时带上一把白柄手杖:
我聆听着小巷里的奏鸣曲,
一见到货摊就舔嘴唇,
在宽敞的大门口翻阅书籍,
说不是活着,毕竟又活着。
我向麻雀们和记者们走去,
我向街头的摄影师们走去,
不出五分钟——如探囊取物——
我就能拿到自己的照片,
背景是一座浅紫色的锥形山。
有时我也要下楼跑趟腿,
走进雾气腾腾的憋闷的地下室,
干净老实的中国人在那里
用筷子夹着一个个面球,
玩那种窄长的纸牌游戏,
仿佛扬子江的燕子,呷着小酒。
我喜欢有轨电车嗞嗞响的会让
和阿斯特拉罕的柏油路鱼子酱,
上面盖一层粗糙的干草,
好像装着阿斯蒂葡萄酒的篮筐,
还有这螺纹钢的鸵鸟羽毛
在列宁式房屋建设之初。
我走进博物馆的奇幻洞穴,
守财奴的伦勃朗们在那里瞪圆眼睛,
当他们得到科尔多瓦(3)锃亮的皮革;
我叹服提香(4)那角状的法冠,
叹服廷托雷托(5)的五彩斑斓——
因为那上千只善于啼叫的鹦鹉。
我真想玩得尽兴,忘乎所以——
真想畅所欲言——一吐为快。
“把郁闷赶到云端,见鬼去吧。”
随便抓起谁的手,对他说:
“亲热一点,我们俩可是同路……”
1931年5月—9月
(1) 指拉平送给诗人的电影胶片片段。
(2) 波兰语:谢谢,先生!
(3) 西班牙城市。
(4) 提香(1490—1576),意大利最杰出的画家之一。
(5) 廷托雷托(1518—1594),意大利画家,提香最优秀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