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个恋人
我的第一个「恋人」,应当算幼稚园的小男孩石书英。大教室里,围著一大圈小桌小椅。他坐在我左边,小姑娘李惠坐我右边。石书英,瘦小文弱、白白淨淨,爱穿花衬衫。他说话很少,细声细气、活像个小白兔、小女孩儿。我看见他心里就觉得清爽。而比我大半岁的李惠,总爱像块热肉似地趴在我肩上;我腻歪,却又不知如何摆脱她。不自觉的,我常把椅子往石书英那边挪过去一点。画图画时,石书英用铅笔一根一根地画雨,雨丝又斜又直,仿佛被风吹著。一根一根,我也画起来了;觉得他比我聪明,这雨丝实在有趣。而李惠的图画,形象不淮,颜色又葬又艶,给人热粘粘的难受感。表演课上,在老师的钢琴伴奏下,大家步入大教室,转成大圆圈,一边唱著:「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一边照老师的动作表演。一提起美国便是「美帝野心狼」。故事里、漫画中,美帝便是饿狼的形象。美国——这可怕的国度,仿佛与我们永远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
我们每天有几节课。一到表演课,便是「大灰狼、小山羊」、「狐狸偷公鸡」、「小姑娘与熊妈妈」。
我们排著队去剧场看节目,我爱和石书英并排,拉著他的手。他的手细软乾鬆。而李惠的手老是发粘、汗津津,拉完就得往衣服上蹭半天。石书英性情的恬淡宁静让我喜欢。若别人想借我的彩色铅笔或玩具,我是不爱借的,唯独对他没吝惜过。有一次,我忘了带橡皮,向他借,他却捨不得。我的心里像堵了一块铅,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那时我只有五岁,却有了重新认识他的感觉。我感到他做得不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脸都涨红了。从此,我对他的好感减了一大半。虽然第二天依然说话,往后又归于平常,但我即使又忘带东西也不朝他借了。而借他东西时,也不是太心甘情愿了,只是处在平淡的、似无太多缘份的心情中。至今想起他那「小白兔」的形象,心里仍蒙上一层惆怅的阴影啊。
或许,在我的一生中,一直在寻找著不令人失望的、与我性情相似的「小白兔」?或是威力逼人式的、有本领的男子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