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堕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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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次日早晨,我才想起昨天看电影时,他还塞给我一封信,怎麽竟迷惘得糊涂起来,忘了看呢?

我的锦:

牺牲午睡写「无情」书,这有「补偿」之心,直白点说,也有「报复」之意。您能办到的,我为什么办不到呢?「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嘛!请看,在这种场合,我都没有忘掉突出政治啊!

今天,我简直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说来好笑,唯一的原因,就是一位好心的朋友,帮我买了一张绝好的电影票。我有几年没看电影了,对这个电影几乎到了入迷的程度。这一天显得特别长,真是「挨一刻,似一夏」,同张君瑞约好与崔莺莺幽会的心情一个样。真可笑,人家是会意中人(当晚果然酬了简,莺莺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我是看意中影。活的东西降成死的东西,实在的东西化为虚无的东西,也居然为此高兴,悲夫!

想一想,晚上就要坐在影院中,欣赏自己的意中影,多么惬意,何等动情!

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好事绝非绝对的好,坏事也绝非绝对的坏,前者可能有不好的成份,后者也可能有不坏的成份。今日之事,验之信然。昨天您到我这儿来索取小说稿,说明信任危机并未过去。但如不来,我会「唉」「唉」地连连叹气吗?我会表示迷惘吗?我会迫不及待地拿来报纸,昏花的老眼立即看出「假婿乘龙」赫然在目吗?会有今晚意外的意中影吗?但只此一遭,下不为例吧!一起看电影乃中国男女之大防也!不是只会用脑筋、不会用感情是中国的国情,中国人何尝不是人呢?何尝没有人类共有的感情呢?只是封建的感情太重,真挚的感情受到压抑而已!

言不尽,意更难尽!打住吧!该走了!

二月二十三日晚六时迷惘……依旧是迷惘……昨日的风雪没有停,把我的心完全糊住了……

两三天以来,我感到杂志社里有些异样。向我投来的目光多了,和我谈话的人少了,而且那目光是发憷的、惧怕的。无论我是在设计室、去食堂、上资料室,还是去厕所,都能感到正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纸要一发觉我的出现,便立即性性地偷偷一笑,不再说了。我明知待我转过身去,他(她)们会议论得更热烈起劲的。

难道,一句「单相思」就引起如此可笑的大变化?

九点钟,旭阳打来了电话。

「小遇,你知道关于你的『内参』吗?」

他的声调无比激动。

「什麽内参?」

「害!你还不知道?」

「您说的什麽呀?」

「都四天啦!二月二十号的!新华社发的『内部参考』!」

「您快说清楚哇!」

他似乎是喘了喘气,儘量在使自己平静。

「听我说,沉住气,别急——这两天传说有什麽『内参』,我找有『内参』的看了才知道:「一个堕落的女人」——这题目真吓了我一跳!写的正是你!新华社记者王志民写的,约四千字,指名道姓地介绍你如何道德败坏——第一次为了全家户口,骗取了赵志国的帮助,看他能干,非要和他结婚不可,非法同居,生一男孩,又爱上小白脸维盈,二人勾勾搭搭,维盈后来不理你了,你仍死死地爱著他。

第二次结婚是和舒鸣,骗取了舒鸣的信任。婚后不久就有情人姚某,给姚做过一个口袋,上面还绣了『心』字。然后又勾引帮你修改过文章的一位老干部,明知老干部有爱人,却没完没了,没皮没脸地追求他,老干部一直严厉地批评你,你不但不知耻,还在中院法庭上高嚷:『我是单相思!』不仅如此,你还和一家反动的地下刊物有联繫,仅一次捐款就达一百八十元之多……总之,这篇报导假借志国和舒鸣的口来攻击你,我一眼就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前边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后边那几行——保护那个没指名的老干部。我立即对我们领导讲明了我的看法,又跟你们徐书记通了电话,都以为这篇报导是失真的,是诬陷性的。我们正在向上一级反映。别急,小遇,千万要顶得住,啊?会好的,一切会查明的,回头我去看你。」

我什麽也说不出来,完全傻了。

我懵了,什麽也想不起,只是撂下电话,失神地走回设计室。

怎麽回事?一切是怎麽回事啊?何淨早知道,为什麽他不告诉我?我的屋里没有电话,这种事又不愿让谁听见,于是便溜出杂志社,来到马路对面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传呼电话间。

「什麽?『内参』?」何淨在电话里惊讶地说,「我太忙,还没时间看嘛。」

「还有事吗?我马上还要开会。收到我的信了吗?好,就这样吧。」

电话撂了。我六神无主地回到设计室。不知愣了多久,才猛然想起,应当问问徐书记……

她摘下老花镜,审视著我。

「您能告诉我,一切是怎麽回事吗?」

心慌得怦怦跳著,多灾多难的我呀……

「别打听吧。我们正准备调查。」她平静地说。

「能给我看看吗?

「那是给十四级以上的干部看的,是必须保密的,看了对你也没好处。我们昨天就给新华社打了电话,抗议他们为什麽不和我们打招呼就随便侮辱我们单位的人。奇怪的是两位社长全都不知道是怎麽登出去的,他们根本不同意发表这篇文章。据说是一个什麽小头头非坚持发不可,通过夜班工作人员硬塞进去的。而且王志民还往咱们党校大院私自散发了十三份複印材料,和这篇不相上下。你相信党组织就是了,不要说什麽。」

「究竟背景是什麽呢?」我愁苦地趴在桌上,好一会儿才抬起沉重的头,「中级法院吗?不会。郭杰总不会向记者提供没影的事。公安局?也不会,刚给我家平了反。何况,离婚案碍公安局什麽事呢?新华社和我有什麽仇呢?天哪,我到底怎麽啦?犯了什麽罪?……」

「这绝不是党的政策应有的体现。纸不过是个别人兴风作浪罢了。但到底为什麽兴这股浪,我们还要调查。我们已经给市委打了电话。你安心等著,要相信组织。」停了停,她又说,「这篇报纸别的几条有待于调查,但有关何淨这一段,肯定纯属包庇。上次我跟你谈过,你说他给你写过很多信,记得有这句话吗?」

「好像对您说过……」我嗫嚅地回答。

「都是批评你的吗?」

「不是。」

「那些信能给我看看吗?」

「我……都烧了。」我不能交出人家的信哪。

「唉——!」她似信非信地盯了我一眼,「这就难了。其实,中院让我们看过你的小说稿。就算像何淨说的都是真的吧,我真看不出他批评你什麽了。相反,我觉得他是在勾引你。」

我抬眼望著她。她的话有偏见,因为对何淨有成见才这样说的吧……

「如果你在中级法院能如实谈出一切,也不会给王志民造成写内参的机会。多明显,这篇内参有见不得人的背景。」

我怎麽看不出来呢?又是何淨的指使?不,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呀,他是真喜欢我呀……

那些感情至深的语言,能是假的?那些发自肺腑的爱语,能是假的?那呼天抢地的感歎、悲哀、心灵深处的孤寂,能是假的?再说,干嘛又是假的呢?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个人真爱我,他怎能害我?

徐书记是偏见、偏见……

她用手掠了下花白的短髮,又说道:

「何淨这个人,我非常瞭解,以前我们共过事。他家在陕北,从小就受家人宠。参加革命后从未经过枪林弹雨,一直是在革命根据地后方,从没到过前线。因为有点才气,又会见风使舵,得到一些大人物的欢心,培养他上过鲁艺,然后搞宣传工作,后分到报社。随著每一次政治运动,他的地位不断变化;由一个小小的编辑,爬上了副总编的职位。也是因为宣传你哥哥才使他升为副总编的。五七年反『右』斗争,他是抓『右派』的急先锋;他早就将一些人的言论记在小本里,揭发那些人时,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文化大革命』时,不但整老干部、搞派性,还紧跟『上边』的意旨行事。他在报纸上积极批判刘少奇、邓小平,并在每次批判会上,上台发言,取宠于江青一伙。反对周恩来,搞『评法批儒』的时候,『时报』用了多达七十个版面,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他所以能往上爬,就因为他有一定的手腕——能不出面时就不出面,专搞阴的。他叫手下人出面,自己却装出一副关心受害者的神气,以至人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识破他的真相。直到今天,『日报』和『工人报』的两位头头,还蒙在鼓里——何淨检举过他们,他们至今还把他当成朋友呢!我虽然知底,但又不便讲。我是吃过他的大亏的,一时也跟你谈不清楚。唉,我怕你受骗哪!」

「可是,他为我哥哥说过话呀!」

我想用更有力的话反驳她,却又找不到。

「那都什麽时候啦?一九七八年了——还会有什麽风险吗?再说,你不知道,香港和国外早有报刊登载过你哥哥的事蹟。而且在国内,报社一天不知要收到多少群众来信,要求为你哥哥平反,他一眼就看出,宣传你哥哥是有很大油水可捞的。

也果然让他捞到了。」

「报上连载」……「过时了」……怎麽,我也要怀疑他吗?不,不,他对我真有感情,那些信里的话……徐书记是偏见……

「为男女关系问题,他曾经受过处分的。这,你到报社一打听就知道。他不止和一个女人好过。」

「他的爱人不是很漂亮吗?」

「『三仙姑』吗?是很漂亮。虽然老了,也还有几分姿色。但为人比他还刁猾。否则,报社的人不会给她起这麽个外号。他非常怕老婆。自从你的案子牵涉到他,『三仙姑』一个星期都没给他做饭。他不得不去食堂吃。在他老婆和他的领导面前,他都是臭駡你的。我的消息都是很可靠的。」

他?臭駡我?会吗?……可是谁看见了?谁听见了?她对他有偏见,她希望我恨他……

「我只是希望你真正认识他。」

不,不,我非要自己见到的,自己听到的才算数……是的,是的!……

下午,接到一封情书——他在电话里提到的那封。

亲爱的小锦:

真想你。年近花甲的人,能得到你的爱,也可谓「分外之福」。我常想,在我弥留之际,虽然病得糊涂,但也会想起我的小遇来。那时,你能在我身边,看我一眼吗?

……

为什麽看不下去呢?「堕落」又钻进脑子?又想起今天一天,岩岩、代理人、旭阳的电话?

「冬天的童话」被中宣部部长点名撤下来了!

堕落……堕落……谁还敢发表堕落女人的作品?完了……全完了!……

办公室、党校大院的每一个角落、楼道、食堂、院子、马路、公共汽车……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怎样指著我的脊梁骨议论我啊!「建国」以来,从没有这麽令人振奋的新闻——

桃色新闻!「建国」以来,从没有任何女人受过这样的侮辱和诽谤!受过这麽多——也许是上亿人的议论和指责谩駡!有谁体会过这种滋味呢?当你离开你的办公桌,你立即感到有多少道目光向你投来,仿佛你是个瘟神,你的声音、走路的脚步、髮式、衣服、鞋子,甚至皮肤的颜色,立即都不是人样,而是瘟神式的了。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每人打了一针兴奋剂,闪电般传递著这诱人的消息。「内参」早已不「内」,仅两夜之间,通过各种渠道,从办公室到食堂的大师傅,从汽车上的售票员到胡同里的住户,无一不晓遇罗锦的大名了。

外电立刻予以报导,传到了美国、法国……香港杂志连著登了几期,竟把何淨交给法院的一封信说成是十三封!国外骂何淨;国内骂遇罗锦。自然,我绝不会因此就不爱祖国的。

相反,我亲爱的祖国一次又一次锻炼我成长,我一定要把锻炼的结果贡献给她!

当晚,何淨来看我,没有坐小汽车。

「我怎麽活呢?」我哭了,「没有一个地方不在议论我、骂我,我怕出去办事,怕说出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像有毒一样,连我自己都怕得要命……我怎麽活呢?」

他只是一声接一声地歎气,烦乱地,一声接一声……

他只是搂抱我、亲吻我(轻轻地,又卫生,「合格」极了),爱抚我。没有一句话,不出声息地陪我掉泪。

「小说评不上了,今后什麽也别想发表了……」

「以后,我帮你用假名发表嘛。评不评上有什麽要紧。」

「假名有什麽用?哪个编辑部都要调查的。」

「害!新华社怎麽这麽个搞法呢?!」

「您还没看『内参』吗?」

「没有。没有时间嘛。」

「您能帮我查一查,王志民是谁?是什麽背景?谁指使他的?」

「『时报』怎麽好管别家的事呢?再说又是新华社,与我们更无关了。」

「我要找新华社去!」

「不要这样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报纸是不会承认错误的。」

「我要告王志民,我要告他!」

「法院会给你立案吗?法院会为了你去惹新华社?这是一;就算你到新华社去闹,有人接见你吗?门口的警卫能随便让人进去?这是二。不要任性嘛,我的小遇,听我的,我会慢慢帮助你把事情弄得好一些,但你千万不要妄动。」

他又坐到夜里十二点,伴随著许多爱语和温柔。糊涂、迷惘,只是更深更深地渗入心中,简直使我不知所措……我真想杀了王志民……杀死他!

《焦点》杂志的态度彻底变了,由「日报」的D作为特约记者,写了一篇七千多字的「访舒鸣」,全是矛盾百出、任意编造事实的话。如果说以前,舒鸣已把我从负疚的感情中解放了出来;那麽这一回,是他真的欠我的「账」了。我才知道,世态的炎凉,不仅体现在个人身上,连机关也可以随著风向转的。也难怪,谁知道「内参」是何背景?谁不怕丢饭碗呢?我也才知道,在这种不正常的情况下,像类似离婚案的讨论,是根本讨论不清楚的。结果,受骗的还是老百姓——不知谁说的是真的。

而许多坚持正义的人,在乌云翻滚的时刻,在谁也闹不清真相的时刻,是怎样大义凛然地伸张正义、无私地帮助我啊!

代理人写文章,和他的熟人D进行针锋相对的辩论。

岩岩几乎天天来看我。许多读者吓得不敢再来信,却也有少数来信更为热诚支持。

虽然这党校大院人人在议论我,但也许我那毫不在乎的乐观精神,竟赢来许多人恭敬地点头打招呼,把我当成可爱的怪物。

我去美术馆、各报社约美术稿,人人客客气气,好像「堕落的女人」亲自来下马,又格外健康,不得不恭敬地给予才是。

要是有枪,我真想杀死那王志民!气不过,我来到了新华社,要求见总编室负责人或社长。电话里一听我的大名,他们简直不敢叫传达室放我进去。

「告诉你们,」我大声地打著电话,也不管在场有几个来访等候的人,「你们那『内参』一点不真实!那个老干部,给我写过四十多封情书哩!前天还有一封呢,你们调查了吗?

」将电话重重一撂,便目中无人地走了出去。

次日,徐书记问我:「昨天,你大闹新华社啦?」

「大闹?远远够不上。」

「他们为这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嘻嘻,真有意思!这些该枪杀的!」

她还在似笑非笑地发愣,我却已走开。

旭阳告知,齐书记看了「今天的故事」,在空白处批道:

「可发。作者没问题。」

徐书记仍旧那麽慈蔼、安详,单位里的议论和对我的指责,都被她暗中制止著。

著名作家黄宗英在评选会上的发言更是使我永生难忘:

我呼吁文艺立法!一部优秀的作品『冬天的童话』评上又被拉下来,正因为我们没有文艺法——保障作家权利的文艺法。

遇罗锦是祖国的儿女,咱们的姐妹呀!她的文才更是社会主义文坛应当珍惜爱护的,何况青年也就是未来!

面对一个社会舆论重压下的弱女子,使我勾起多少往事的回忆。难道我们现在不能向年轻的遇罗锦伸出热情的手吗?何况她的情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众说纷纭,她究竟怎么的啦!生活几乎把她碾为齑粉,又如何要求她是完美的典型?这合乎唯物论的反映论吗?

遇罗锦同志究竟犯了国法、宪法、刑法哪一条?我不想干涉载入我国法典的婚姻法。如果遇罗锦离婚应负法律责任,诸如赔偿男方财产、名誉损失之类,那么就判她承担好了。如果她的文章如传说那样,根本不是她自己写的,那么就让代笔者站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这深得赞赏的一支好笔,也很好嘛,也给他评评奖嘛。如果编辑工作未超出正常的编辑加工润色范围,那就应承认作者的劳动。但是,堂堂正正的新华社,究竟有什么权利,依据哪条法律,出此歪门邪道,给一个受到摧残、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冠以「一个堕落的女人」

的罪名!内部在各文艺单位广为散发不算,还转载到一些公开的、半公开的小报,广为流传!

三十年代女作家丁玲能发表『莎菲女士日记』,并没有妨碍她成为我党我国在国际国内闻名的有贡献的作家,如今已是八十年代,就不能允许一位女作家,在婚姻恋爱观上提出一些她的主张吗?我强烈呼吁,在对待人的政策问题上要十分稳妥慎重。爱护人才,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表现!……

黄宗英把她得到的奖品公开地,托我的代理人李春光先生转交给我,那是两支光灿的钢笔、圆珠笔,并题了她的赠词:「总结经验、鼓足勇气、继续写作,在政治见解、艺术创作、生活道路上都有所前进,为人民写出更好的文艺作品。」

李勇极、李春光也一再写文章为我呼吁。于浩成还亲自来杂志社看望我,予以鼓励。吴祖光请我吃饭。

知识界许多人士为我不平,拿我的事和旧社会的阮玲玉事件作比较。我自己也奇怪,我受的诬陷远不知比阮玲玉大多少倍,怎麽却没死呢?

我想过死吗?也想过。但哪一次在我头脑中都纸存留不过几秒钟,那念头便立即烟消云散了。

是否我应当感谢父母遗传给我的健全的神经,使我天生就「想得开」?

是否应当感谢哥哥的早死,留下一个死囚牢与我的处境做比较,使我时时感到身在天堂?

是否应当感谢「好妈妈」徐书记、岩岩、旭阳、代理人、齐书记……成千上万的好人,给我以永恒的力量?

是的,全有,全都有!缺一不可!

忍受是痛苦的。但,在我身上,再也没有什麽可失去的了。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没有爱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孩子、没有财产、没有名誉。从来没有失去得这麽惨重过。甚至,连青春的容颜也都早已失去。所有的,只是自己养活自己。一个人的名誉被糟蹋到这个地步,可谓绝对自由,真正的无牵无挂。我好像是从自由王国里来的人,而不属于这块国土。想起在工艺美术学校,十几岁时遭到的那次诬衊,心底的念头依旧在萌动著:「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教你们佩服我!」

在世人罕有的磨难过去之后,终有一天,会换来更大的欢乐!


64.「假婿乘龙」66.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