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 卷二五一
《楊虞卿》(出《本事詩》)。按見《本事詩·情感》第一;《緑窗新話》卷下《張公嫌李氏醜容》即此則,而誤註其出於《古今詞話》。張又新所吟爲七絶,非長短句,《詞話》無緣標舉之也。《唐詩紀事》卷四〇記此詩本事,而語焉不詳。《本事詩》作“特甚”,又新詩遂難索解;《緑窗新話》作“白特甚”,詩意乃明。《廣記》亦奪去“白”字,須據《新話》訂補。又新蓋謂女常以白皙爲美,今娶婦方知 “粲者”之説不盡然;雪膚未必花貌,白之甚者不妍而反醜,故曰:“牡丹一朵直千金,將謂從來色最深;今日滿欄花似雪,一生辜負看花心”——“色最深”即“色最勝”。《晉書·后妃傳》上武帝博選良家女充後宫,使楊后揀擇,“后性妬,惟取潔白長大,其端正美麗者並不見留”;足以闡又新之詩矣。俞正燮《癸巳類稿》卷一四《長白美人》引《詩》、《史記》、《魏書》、《唐書》以明“婦容以長爲貴,……長白即美德”,而獨遺《晉書》,豈惡其害己之説耶?文藝復興時名著《美女論》(Della Bellezza delle Donne)謂膚色尚白,第不可“死白”,人色之“死白”殆如張岱言物色之“呆白”(《陶菴夢憶》卷七《龍山雪》:“月不能光,雪皆呆白”,又《瑯嬛文集》卷二《海志》:“日呆白而扁,類果盒”)。美國名小説《捕鯨記》有一章專論白色,謂人物之白者雖足貴惜,然亦復正緣色白而更可憎惡,如天老兒是(what is that in the Albino man so peculiarly repels and often shocks the eye);殆“白特甚” 者歟?《廣記》卷二五六《崔涯》(出《雲溪友議》)讚李端端曰:“一朵能行白牡丹”,元稹《離思》有“偏摘梨花與白人”,王涯《宫詞》有“白人宜着紫衣裳”,徐凝賦《白人》詩。張又新非故欲違人自異,亦以白有幾般白耳。
《鄰夫》(出《笑言》)夫贈婦詩曰:“吹火朱唇動,添薪玉腕斜,遥看烟裏面,大似霧中花”;鄰婦知而羨之,亦索己夫贈詩,詩曰:“吹火青唇動,添薪黑腕斜,遥看烟裏面,恰似鳩槃茶。” 按宋江少虞《皇朝類苑》卷一六:“元豐中,高麗使朴寅亮至,明年,象山尉張中以詩送之。寅亮答詩,序有:‘花面艷吹,愧鄰婦青唇之效;桑間陋曲,續郢人白雪之音。’有司劾中:小官不當外交夷使。神宗問‘青唇’何事,皆不能對。趙元老誦《太平廣記》”云云。朱弁《曲洧舊聞》卷二亦記元老此事而未道《太平廣記》。
【增訂三】《皇朝類苑》記趙元老論“青唇”事,蓋本之《澠水燕談録》卷九。
Burckhardt,DieKulturderRenaissanceinItalien,“Grosse Illustrierte Phai- don-Ausgabe,”198:“... die Haut hell leuchtende(candido),aber nicht von toter Weisse(bianchezza)”.
Melville,MobyDick,ch. 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