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卷二七五
《捧硯》(出《三水小牘》)裴至德家僮也。按同卷《捧劍》(出《雲溪友議》)郭氏有蒼頭名“捧劍”,卷二四七《王元景》(出《啓顔録》)有奴名“典琴”,卷四三七《柳超》(出《集異記》)有二奴名“掌閣”、“掌書”,卷四八六《無雙傳》有婢名 “采蘋”,卷四八七《霍小玉傳》有婢名“浣紗”。《三國志·吴書·吴主傳》太元元年:“有神自稱王表,……又有一婢名紡績”;《真誥·稽神樞》之四:“霍光有典衣奴子,名還車”;張文成《游仙窟》有“奴曲琴”,“曲”必“典”字之訛,蓋與王元景奴同名;《敦煌掇瑣》之五《季布歌》言布變形易服,僞爲周氏“家生賤人”,賣與朱解,名曰“典倉”(“買得典倉緣利智”,“莫唤典倉稱下賤”,“名曰典倉應是假”),正“典琴”、“掌閣”之類。
【增訂四】《全唐文》卷一三三陳叔達《答王績書》亦有“家人典琴至”之語。
僮婢此種命名,異於王褒之“便了”、石崇之“宜勤”,乃《紅樓夢》之“焙茗”、“司棋”、“侍書”等所祖。命名未渠即示職司,故霍家奴典衣者名“還車”,亦猶“浣紗”不必浣紗而“焙茗”不必焙茗。《南齊書·倖臣傳》劉係宗“少便書畫,爲宋竟陵王誕子景粹侍書”,後“爲東宫侍書”,復“爲主書”;《舊唐書·韋皋傳》及《王伾傳》皆記伾爲“侍書待詔”,《柳公權傳》記其 “充翰林侍書學士”,“三朝侍書中禁”,柳公綽“恥”其“以侍書見用”;劉、王書跡無傳,柳則爲八法楷模。若迎春之婢名“侍書”,則未必緣渠“便書畫”耳。“家生”指家奴所生子女,非買自外者,《水滸》第六一回吴用所謂“却是家生的孩兒”。《初學記》卷一九引喬道元《與天公牋》:“小者家生,厥名曰饒”,是六朝已有此稱;錢大昕《恒言録》卷三引《漢書·陳勝傳》顔註等,謂是唐人語,尚未的也。
《卻要》(出《三水小牘》)授李氏兄弟四人茵席,命各趨廳一隅,待其來幽會。按俗書《三笑姻緣》中秋香戲弄華文、華武兄弟事即本此。楊有仁編《太史升菴全集》卷七三:“佛經云: ‘西域多根樹,東西南北中,五方不相見。國中有婬女,求偶者衆多,初有一男求女,約中枝會;後有四男亦欲求之宿,女亦以言許,東西與南北,各各抱被去。至曉女不來”;卻要機關,殆有師承,惜未知此經何名。伏爾泰小説中一艷孀(la jeune veuve Almona)智救主角,密約司天四僧(les prêtres des étoiles)同時於同地幽會,情節亦酷肖。王次回《疑雨集》卷一《和于氏諸子秋詞》第二首:“卻要因循席未鋪,鸚哥傳道後堂呼;風光瞥去銷魂在,贏得驚心也勝無”;運卻要事入詩,似始見此,三、四句則本韓偓《五更》:“光景旋消惆悵在,一生贏得是淒凉”,而反其意。
【增訂四】王彦泓《疑雨集》卷一《和于氏諸子秋詞》第二首: “卻要因循簟未鋪,鸚哥傳道後堂呼”,正用《三水小牘》記婢名“卻要”事;卷二《述婦病懷》之一:“慵唤侍兒憑響板,鸚哥傳出翠簾前”,合觀亦見“卻要”之指“侍兒”。顧原書前一首有註云:“《香奩集》:‘卻要因循添逸興’,不知爲何語,想亦助詞耳。”按所引乃韓偓《擁鼻》七律一聯出句,對句爲 “若爲趨競愴離憂”,遂類推曰“助詞”。此蓋不知彦泓句之另具來歷,而以兩“卻要”混爲一談,夠非作者自註也。集中如卷二《婦病憂絶》第一首“易”字下註:“入聱、次回自讀如此”,卷四《旅況書寄雲客》第二首“殢”字下註:“當作‘泥’”;當皆是于弢中所註,而未示别於彦泓自註者,“卻要” 之註,正亦其類。
Voltaire,Zadig:“Les Rendez-vous”,Romans et Contes,“Bib. de la Pléiade”,3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