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乡故人偶集客舍-戴叔伦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
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
风枝惊暗鹊,露草泣寒虫。
羁旅长堪醉,相留畏晓钟。
注释
江乡:指江南同乡。
城阙:宫城前两边的楼观,后泛指城池。
语译
正当秋季,月又团圆,夜间的城楼啊一重又一重。我与江南故友聚会,反倒疑心是在梦中相逢。风吹树枝,惊起了暗藏的乌鹊,衰草凝露,却似那寒天虫儿的悲泣。这般羁旅生涯真应该长久醉倒啊,我们互相挽留,最怕听到那报晓的钟声。
赏析
戴叔伦作此诗的时间和地点不详。或从“城阙”、“夜千重”,认为是身在京都长安,恐怕未必,“城阙”可泛指城池,“千重”也是表夸张意的虚数,正未必是指宫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作此诗的地点不在戴叔伦家乡金坛一带,甚至可将整个江南地区都剔除出去,应当是戴叔伦因战乱而离乡远赴江西,或此后出仕在外地为官时所作。诗写羁旅思乡之情,感情真挚,催人泪下。
首联连用三种意象:秋季、满月(很可能是中秋前后)、暮色浓重,这些都可以相关离乡思亲的情感。然后颔联点明主题并抒情,江南同乡在异地聚会,实属不易,恍惚间竟疑是身在梦中一般。“还作”、“翻疑”两词极沉痛,正因离乡日久,故旧飘零,所以重聚为难,乃至于重聚时竟不信为真。不直言难聚,而以“翻疑梦里逢”曲折道出,但比率直而言感染力更强百倍。
颈联转而再写景,风起枝摇,乌鹊惊起,此处疑化用曹操《短歌行》中“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句,指自己就如同这惊飞的乌鹊一般,远离故乡,漂泊无靠。然后再写草间露水,将露水比拟为寒虫的泪水,这也有自比寒虫,行将末日,内心凄凉,泪落不止之意。所以这两句表面写景,其实仍然是在写情,描写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如此悲凉、凄怆,空荡荡的毫无依靠。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自然是由思乡之情所引起的。
尾联再直抒情感,说这般心境,这般处境,“只愿长醉不愿醒”,还是让酒浆来麻醉自己算了。然后再次点题并呼应颔联,故友相聚,仅仅一夜,大家内心都无比留恋,就怕晨钟响起,红日初升,便又将各自东西,再度分散漂泊了。全诗情景交替而又交融,凄婉雅致,余味悠然不尽,既体现了朋友之间的深情厚谊,抒发了自己思念故乡之情,同时也对羁旅生涯(无论因逃难还是因宦游)充满了深深的懊悔、厌倦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