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新居

字数:1024

(1841)

当着法兰西欢迎在苦闷的放逐中

戴着沉重的锁链、怀着无言的烦忧、

早已死去的那个人的寒冷的尸骨,

而欢欣鼓噪狂呼的时候;

当着全世界用那恳切的赞美

来结束这为时已晚的悔恨和愧疚,

而那一帮沾沾自喜的狂妄的人群

傲然地忘掉过去的时候—— 我给了愤慨与感触以翱翔的自由,

看清楚了这些热烈的眷顾的虚假,

不自禁地想要对这伟大的人民说:

这可怜而无聊的人们啊!

你们真可怜,因为信仰、光荣和天才,

一切,人间所有伟大的、神圣的一切,

你们带着无知、怀疑的愚蠢的嘲笑

都任意践踏和加以轻蔑。

你们拿光荣做成了那伪善的玩具,

拿自由做就刑吏手中的刀斧,

你们把祖先们的一切神圣的信仰

举起刀斧,砍得影踪全无—— 你们将要灭亡……他目光炯炯地到来,

神圣的手指引导着胜利前进,

而全人类的公断都认为他是领袖,

你们的生命集于他一身—— 你们在他的荫庇之下又坚强起来,

而战栗的世界都在无言之中凝视

他给你们身上披挂起来的那一袭

光荣强盛的奇异的法衣。

他,白发的亲兵的父亲,荣誉的爱子,

孑然一身,始终不渝而冷漠地走遍

那埃及的荒漠,恭顺的维也纳城下,

火光冲天的莫斯科雪原。

而你们,请告诉我,这时在干些什么,

当他在远方将高傲地死去的时候?

你们却在摇撼着英明无上的权力,

暗中磨砺着你们的匕首!

你们在拼死挣扎的最后的战斗中,

惊慌失措时也不认识自己的耻辱,

你们像薄情的女子,背叛了他,

你们出卖了他,连奴才都不如!

他摘下破碎的冠冕,亲手摔掉,

被夺去公民的权利和公民的身份,

他把亲生的儿子[1]留给你们做人质—— 你们却把他交给了敌人!

那时从哀哭的亲兵那里带走英雄,

沉重的耻辱的锁链把他折磨致死,

在异域的悬崖上、在碧色的大海中,

他为人忘却,孤寂地消逝—— 他孤寂地困惫于无用的复仇,

困惫于无言而又高傲的哀伤,

像列兵似的,穿着自己的行军外套

被漠不关心的手所埋葬……


但岁月逝去了,轻狂的子孙们叫道:

“给我们这神圣的尸骨!他是我们的;

现在要把伟大的田亩的种子

埋在他所拯救出来的围墙里!”

他回到自己的祖国;人们便疯狂地,

还像往日一般,在他周围熙攘奔突,

而在喧嚷的首都,把他的残骸

安葬进那座壮丽的陵墓。

他们最后的希望终于胜利实现了!

人群,曾在他面前战栗过的人群啊,

他们那短暂的欢乐犹如昙花一现,

带着自得的笑容践踏他。


我不禁悲从中来,当我一想到现在:

打破了他周遭的神圣的寂静,

多少年来他在自己的荒野里

这般渴望的——正就是这平静与酣梦!

假如领袖的灵魂真的跑来看一看

他的尸骨安卧着的这座新的坟冢,

当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时,

愤怒将如何在心中沸腾!

他,困惫于悲哀,将要怎样地怀想起

远方的天空下那座暑热的孤岛来,

在那里守卫他的是像他一样坚强、

一样伟大的无边的大海!

余振 译


[1] 亲生的儿子,指拿破仑和玛丽雅·露易莎唯一的儿子拿破仑二世(1811—1832)。拿破仑失败后,他的儿子被送到奥地利,二十一岁时死在那里。


“在荒凉的北国有一棵青松”“别了,满目垢污的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