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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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船[1]

——译自采德里茨的诗

（1840）

在那大海的蓝色波涛上，

星星刚在天空中闪烁时，

一只孤单的船儿张满帆

飞一般地在海风中疾驶。

高高的桅杆笔直地矗立，

桅杆上的风标没有声响，

从船上没有掩蔽的舱口

铁炮默默地向远方眺望。

船上听不见船长的声音，

船上看不见水手的踪影；

但那些暗礁、险滩和风暴

却不曾给予它一点伤损。

海中有一座小小的孤岛—— 一片荒凉、阴森的花岗岩；

在那小岛上有一座坟冢，

有一个皇帝埋葬在里边。

敌人们没有给举行葬仪

就把他埋在松松的沙里，

给他压了块沉重的石头，

使他不能从坟墓中爬起。

在他悲哀的死亡的时刻，

半夜里，一年终了的时候，

那只船静静地停泊下来，

靠着小岛的高高的岸头。

这时候皇帝苏醒了过来，

他从坟墓中突然间站起；

他头上戴着一顶三角帽，

身上穿一套灰色的军衣。

交叉起他那有力的双臂，

向胸口垂下高傲的头颅，

他走上前去，坐在舵轮前，

很快地驰上自己的程途。

他向可爱的法兰西驶去，

在那里他抛下光荣、皇位，

抛下自己的继承人——儿子，

还有他那些年老的近卫。

他在夜的昏暗中刚刚地

望见了自己可爱的祖国，

他的心便又突突地跳起，

眼睛里便又燃烧起烈火。

勇敢地迈开大步下了船，

他径直走上祖国的海岸，

他大声呼唤自己的战友，

严厉地喊叫自己的将官。

但那些蓄着长须的将官—— 在金字塔酷热的沙土中、

易北河怒号着的原野上、

俄国的冰雪下长眠不醒。

元帅们听不见他的呼唤：

有的早已在战斗中死掉，

还有的早已经背叛了他，

而卖掉自己征战的军刀。

在这沉静荒漠的海岸上

他急得在地上跺了跺脚，

怒气冲冲地走来又走去，

他在又一次大声地呼叫：

他呼叫他那可爱的儿子，

他那无常命运中的凭倚；

他对他允诺过半个天下，

而自己要的只是法兰西。

但他的皇子早已经死去，

当希望与力量开花时候；

可是皇帝等着他，在那里

一个人呆呆地站了很久——

他站着，他在深深地叹息，

一直到东方露出了晨光，

而痛苦的泪水从他眼中

点点地落到寒冷的沙上。

他只得再走上自己那只

神奇的幻船，而他的头颅

低垂到胸前，他摆了摆手，

随后又驶上了回头的路。

余振 译

[1] 这篇诗是根据奥地利诗人约瑟夫·克利斯蒂安·采德里茨（1790—1862）的诗改写的，主题与法国政府把拿破仑的尸骨由圣赫勒拿岛迁回巴黎一事有关。

作家女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