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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写些什么呢?……常常有的是
烦闷的重负卸下的时候,
有的是灵感劳作的日子,
有些时候心智是充实的,
而和谐的韵脚像波浪似
滔滔不绝地,一浪随一浪,
按着自然的顺序在奔驰。
在刚觉醒过来的心灵里
升起了一轮奇异的太阳:
力量充沛的思想把语言
好像珍珠似的,穿成一串……
这时候诗人带着自由的
大无畏精神正视着未来,
而世界因他崇高的幻想
在他看来不染一点尘埃。
但是他这些奇异的创作
只有他一人在家中阅读,
读过后他又毫不痛惜地
随手去生了自己的壁炉。
难道说这种天真的情感,
虚无空幻的任情的狂想
也配称之为严格的艺术?
它们被人嘲笑、被人遗忘……
常常有这样的痛苦之夜:
没有梦,眼在哭泣、在炽燃,
心头上——满是渴望的哀愁;
不禁的恐怖使毛发悚然;
冰冷的手在瑟瑟地发抖,
紧紧地抱着火热的枕头;
而那痛苦的、狂乱的叫声
从胸膛中迸出——于是口中
不自觉地大声地呼唤着
那个早已忘掉了的姓名;
记忆自如地描绘出一帧
那个早已忘却的昔日里
焕发着青春美貌的面容:
眼中是爱情,口中是欺骗—— 你却不禁地又信赖它们,
触动一下旧创伤的伤口
是说不来的愉快而疼痛……
这时我就写。良心口授着,
而执笔的是暴怒的心智:
那是篇揭开诡秘的心思
与行事的有魔力的故事;
那是荒唐的无情的画面,
愚蠢的青年时日的传言—— 这些时日早在不可见的
但却不屈不挠的战斗中、
在诳骗的无知的男女间、
在虚幻的美好希望和阴郁
怀疑中,消逝于热情之海,
而且已永远地一去不返。
我,无名的偶然的裁判者,
揭穿了他人的内心深处,
把那用礼仪掩盖起来的
罪恶大胆地交付给耻辱;
我是无情的,我是严厉的……
但是,真的,这痛苦的诗句,
我是决计不拿来发表的,
不让不想看的眼睛去看……
请你告诉我,有什么可写呢?
我何苦招那不识好歹的
人群对我的痛恨和憎恶,
让他们把我预言的话语
一概称之为狡猾的咒诅?
让那狂热的诗篇的隐毒
搅乱赤子的平静的梦乡,
而把他的天真稚弱的心
带进了我那无羁的汪洋?
啊,不!——我还没有用罪恶的
幻想眩惑我自己的思想,
我决不拿这么大的代价
去买取你们空洞的赞扬……
余振 译
[1] 这篇诗继承了普希金的《书商和诗人的谈话》,同时又激发了涅克拉索夫创作《诗人与公民》(1856)、马雅科夫斯基创作《和财务检查员谈诗》(1926)。
[2] 引文是歌德《格言诗》中两行诗的散文译文。原文是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