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 捉襟见肘的县财政
上午8时,阎、董、刘、宋诸人前来送行。临行,阎部长送我皮鞋一双、衬衫一件,说:“好让你永远记住舞阳,记住我们这帮朋友。”礼重情深,我这个匆匆而来,匆匆而别的云游道人不知何日能偿付这笔人情债。
阎部长请小董陪送我回开封,乘坐的是阎的专车。一路上与小董闲聊起来,谈及村干部及村政权状况时,他说:“村干部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本村的复员军人,二是高中毕业生。名义上,村支部、村委会是党、政两套班子,其实完全合而为一。乡党委在考虑任用村干部时,首先是确定村支书的人选,其次是村长。其余成员由村支书、村长提名,协商确定,最后由乡党委公布。前些年搞村民选举,大抵是形式主义,如今一般由乡党委直接任命。”我问:“是村民不愿选举,没有能力选举,还是上面怕烦不让选举呢?”他说:“恐怕这两个因素都存在。绝大部分村民对谁任村干部抱无所谓态度。开会选举,不给点好处,他们多不来参加,要乡里派人背着选举箱,拿着选票挨家去填表,既烦,也没有多大意思。乡里选举村干部,主要目的是要他们去执行上面交付的各项任务,故选拔村干部时,主要看他能不能完成任务。”我说:“村干部的贪廉优劣,直接关系到村民的切身利益,他们怎么会对选举谁当村干部抱无所谓的态度呢?”他说:“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在我看来,如果上面真心实意地让村民自由选举,多数村民是愿意并有能力选出他们信得过的好干部的,至少多数村是如此,少数内部宗派矛盾严重的村,或选不出来。村民看到民主选举只是要他们选乡里定下来的人选,这是他们不热心选举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也有这样的情况,大家选出来的人,往往不愿担任村干部,因为村干部的工作往往得罪乡里乡亲。另外,合法工资太低,每月只有几十元。”我说:“能否把村干部的人数从六七人减少到三人,只保留村支书、村长与村会计,其他人的工作由他们兼任,同时将他们的月工资提高到二三百元。”他说:“这恐怕不行。因为村班子的人数、职责是上面规定了的,我们无法变更。再说村班子的人数减少一半,他们的工资只能增加一倍,也只有150元左右。若村干部月薪平均300元,全年3 600元,一村三个干部,全县370个行政村,共1 110个村干部,全年光工资一项就近400万元,再加上办公费、招待费,起码千万元以上,恐怕农民负担不起。”
由村干部的工资而谈到县财政。小董说:“县财政十分拮据,听说再过几月,我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县里只得到各乡、村加紧催征农户的烟税款,但难度很大。由于烟叶病虫害越来越难治,各乡、各村逐年减少烟草种植面积,有许多村已不种烟叶,但县里为了确保财政收入,照样按原计划面积征收烟税。”我说:“实施富民工程,原是为了农户增收,又搞‘明白卡’,原是要切实减轻农民负担。如今又向不种烟草的农户增收烟税,引起农民上访上告,这不是把自己置于一个有口难言的尴尬境地吗?”小董说:“确实如此,但如不能按月给教师们发工资,引起老师的上访上告,更是一个大问题呀!穷县嘛,问题就是多,如果有较发达的乡镇企业,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我说:“县、乡财政,到底是‘量入为出’还是‘量出为入’,确是一个关键问题。县、乡财政理应按照“量入为出,收支平衡,略有积余”的原则办事。然而,无论在主观上,还是在客观上,都迫使地方财政走上一条“量入为出”的危险之道。改革开放以来,县、乡两级‘食俸者’起码增加了三五倍,办公条件、交通、通讯条件已与发达地区‘接轨’了,城镇标准化建设所费更多,官场送往迎来破费亦多。财政支出日益增加,但新税源发展缓慢,故而百十双手都伸向农户与土地,致使农民不胜负担。这是内地农业县、乡普遍存在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开源与节流’并重,富民工程就是开源,但决不能指望此源为‘喷如泉涌’。故内地县、乡,应以‘节流’为中心,但‘节流’势必影响到各部门和官员的既得利益,而‘既得利益’不仅刚性,且有自我扩张的强烈倾向。如果我们不希望农民用扁担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必须用主动的政治体制改革来解决它。”
中午在许昌吃饭,下午3时,到达开封河南大学。因小董从未游览过七朝古都,三人在河大招待所略事休息,我陪他俩先游龙亭,明日上午再陪他们参观包公祠、大相国寺。